于情于理,天庭都会让步莨将他带走。
而他也的确惦念步莨,当然得名正言顺跟她一起离开,如此众仙才会服气。
南极真君不解:“帝君为何不在公主面前显现真身?却仍以这冰冻状态?她若得知帝君已苏醒,会否怪罪?”
帝君道:“我今晨方解封,本要同她说明,可那时她陷入梦境,力量不稳,恰好翊圣真君来天虞山,遂不得不重新幻为冰冻之体。我同翊圣真君交情不多,不知他是否会将这事泄露给天庭,是以不可冒险。毕竟过段时期苏醒,天庭才不会怀疑。”
其实他还有些私心,让天帝多着急会儿,愧意深一些。当初天帝执意要抓捕步莨,他心里多少不大乐意,尤其是那些对步莨存有几分敌意的仙家。
为了不让步莨这几日在净灵池分心,他才决定,待回去天虞山后,再同她说明应当不迟。
***
步莨初次入净灵池就不平静,情绪波动不小。
她盘坐在池中,池水沁凉爽肤,池的净力可涤净浑身邪祟恶念。
步莨周身红雾蔓延,几乎笼罩整个池面。她紧咬牙关,隐忍不断被池水净力抽离体内某些东西的痛苦,这痛宛若生拔魂魄。
她额间冷汗淋漓,湿透了鬓边头发。
净灵池十丈开外,翊圣真君因担忧皱紧了眉头。脚边站着獬豸,也是一脸严肃观察前方池中之人的动静。
“净除内心的邪祟会这般痛苦吗?”翊圣真君问道。
南极真君点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这就要视邪祟类别以及扎根心中的深浅而定。辟如,痴念要比贪念更难净化,而怨念又比痴念更深。依着同公主的交谈,私猜测公主的邪祟应是对自己的怨念,以及对帝君的执念。倘若她最终能直面杂念,坦然接受心中的邪祟,便不攻自破,内障罄净。”
“她怨自己什么呢?”翊圣真君声音极轻,像自言自语:“她不是如愿嫁给帝君了吗?又怎还会有执念?”
南极真君却是垂眸看了眼獬豸:“有些执念是初始就扎在心底,一旦拥有,执念不减,反而更深。那是获得了难能可贵的幸福后,对失去的恐慌所导致的。”
“失去的恐慌……”翊圣真君视线落在远处正痛苦忍耐的小脸上,久久未再言语。
而下方一瞬不瞬望着池中身影的獬豸,目光沉涩,正是暂且占据獬豸神识的帝君。
步莨惧怕失去他,类似的话她提到过两次,却没想这份执念大到足以影响她的力量。纵使他给予她力所能及的关怀和几无保留的爱意,恐惧始终缠绕在她心底深处。
以往夜间,即便酣畅情。爱过后,她疲惫力尽。却有数次,她会半夜醒来,蹑手蹑脚趴在他身上,亲吻他一下。
她会注视他许久才再入睡,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呼吸,就在他面颊不过两寸距离。
步莨再次睡之前,他听到过那一声声隐含庆幸、喜悦,又几分惶恐的低声呢喃。
“我会紧紧抱住你,你此生莫松开我的手。”
“曦华,万万年后,倘若你要离开世间,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我不会让你孤寂地走。”
“会不会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爱到让你无法离开我。”
他每次都装睡默默听着,记在心底。
这些话有时沉重得让他一夜无眠,因为他发现,步莨比他多的那七百年的感情,已经深到他无法追赶的地步。
步莨同他告白之日起,已爱了他六百九十七年,当初他没太在意这些年的错失会有何差异。婚后,当他渐渐恋慕她、依赖她,当这段感情扎根心底,她已成为他无法放手的珍贵,回过头发现,那几百年的差距显而易见。
她的感情是近乎纯粹的义无反顾。为了与他在一起,强硬地融合浑,并不怕浑沦这个身份会让自己遭受天界的抵触和抗拒。闯入天庭救出心爱之人,也只有她才做得到。
哪怕面前是荆棘密布、亦或刀山火海,她的目标是穿过血淋淋的路途后,可以牵着对面的他,再一同走下去。
这些年,他想努力填充那七百年的空白,其实是遥不可及的念想,因为彼此的感情都在加深,他步伐再迅速,也跨越不了她早已构筑的深海。
就像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在爱念中,他看到的经常是她的后背,她拼命用小小的身躯扛住所有风浪,抵挡任何会对这段感情造成伤害的威胁,令他十分心疼。
而他遇事时考虑的情况远没有她那么纯粹,他会顾虑天庭,思量苍生。这是他最大的自责和愧疚。
他唯一希望的,是步莨可以放慢些脚步,将一切交给他。当她执念消散,她心头的恐慌才会消失。到那时,她不会再焦虑,而会安宁地躺在他臂弯,纵享余生同他在一起的怡然惬意。
“那是什么?一个人形?”翊圣真君的声音打断了帝君的思绪。
真君抬头望去,只见步莨周身的红雾逐渐凝聚成一团,显现出人形的轮廓。
帝君聚睛观看,那红雾人形的模样,正是步莨成年后的样子。
“应当就是公主意识中邪祟的具象化。”南极真君解释道。
翊圣真君端看那轮廓,同昨日脑中闪现的那红雾女子的形体渐渐重合……他竟见过这般形态的步莨?!
翊圣真君不可思议怔住,他们之间的关系兴许不只是相识那么简单!
红雾女子围绕步莨转动,一会儿在她面前轻声笑起来,一会儿贴着她耳边,声线魅惑地喊着她名字。
“你胆小拘谨、瞻前顾后,不仅护不好曦华,只会不断给他制造麻烦,拖累他,他不适合这么软弱的你!”
“你其实很清楚吧?善良宽容就是些毫无用处的东西,摧毁你的意志,消极你的心态,令你贪图同他的一时愉悦。往后的千年万年,难道每次遇到危机,都要像个缩头乌龟?躲在他身后,蜷缩在他羽翼之下?他伤痕累累,满身是血,而你呢?只是享受他的牺牲换来的安逸和快活。”
步莨猛地睁开眼,瞳眸红如火,艳如妖。
红雾女子霎时荡在她面前,笑音轻蔑而张狂:“你在颤抖,在不安。因为你对自己的无能无为心知肚明!”
步莨冷冷瞪看她,那红雾中射来的一双眼红得像染过血的晶石,闪着的光诡异得像个旋,盯久了似乎整个人会被拉扯进去。
步莨渐觉四肢麻痹,连意识都好似要远离身子。她面无表情,双目愈发无神,半垂着眼帘。
红雾女子靠近她面前,从她鼻间、口中、眼睛缓缓遁入。
“阿莨……”
突然钻入耳中的声音,温润如初,像天边飘来的呼唤,又像来自她心底而生的想念。
步莨瞬间清醒,甩甩脑袋,出手如电擒住红雾女子的脖子,将她狠狠朝外拔离。
步莨冷看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你知道夫妻是什么吗?是互相体谅,是彼此扶持!是在危机之时,有愿意为对方付出所有的觉悟,倾尽努力守护对方!”
“曦华为我做的一切,源于他对我的感情。倘若像你这般不管不顾,不顾及他身为神帝的身份,利用浑沦的力量逞一时能耐,闹得天魔两界血雨腥风,只为占据他,才是真正拖累他!最终将他推入无法抉择的深渊!”
红雾女子两手抓住步莨手臂,拼命想扯开,疯般地咆哮:“只有我才能让他永远属于你,将他圈在你的手心,永远逃不出去!”
步莨嗤笑:“曦华爱我,我又如何要通过禁锢他来得到他?”
女子忽而垂下手臂,声色哀伤,如泣如诉:“他为你下界更改命数,受了天罚。他为你受四十五道天罚雷,神力大损。为了不让天庭捉拿你,甘愿承担一切罪责受尽重罚。他如今五识俱封,也是因为你。你为何不能让他安生?你就像个灾星,口口声声爱他,却从来都让他提心吊胆过日子。”
女子抬头,一抹凄苦的笑:“你的付出远不配得到他,你的弱小早晚会失去他,放手吧……”
步莨愕然看着她,就像面对镜子,看着自己在说话。每一字震动她耳膜,敲在她心口,皆她的心声!
你的弱小早晚会失去他,放手吧……
这句话犹如咒语,在她耳边萦回不停。
“闭嘴!”步莨甩开她,捂着耳朵,摇头大喊:“我不会失去他!我也永远不会放手!永远不会!”
撕心裂肺的吼声就像只受伤的幼兽,无助痛苦地哀嚎,响彻夜空,震荡一弯池水。
帝君四爪陷入泥土中,牙关更是咬碎般,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她拥在怀中。
“她不会有事吗?”翊圣真君忧色笼面,两手也攥得紧。
南极真君道:“在净灵池除杂念虽痛苦不堪,会耗神,损一些精气,但对身子并无大碍。需等她自行熬过去即可。”
步莨神疲气乏,浑身力量被掏空般,虚软地晃了晃,直直朝池中栽去。
一青一红两道光影快如疾电,瞬间闪至步莨身旁。
翊圣真君将将落在池中,就见獬豸已叼住步莨衣领,将其脱离池水,腾云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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