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莨了然,此事怪不得他,就连她自己也是不经意的偶然重遇,才知道这世间唯一可以斩杀她的利器——盘古斧,就在她脚下。
她默思片刻,问道:“既然盘古斧会劈开荒邙的结界,为何不毁了它?留着岂不是个让他人得逞的机会?这根本就是个隐患。”
帝君听出她话语里暗藏的意思,步莨开始惶恐不安,她想毁了盘古斧。
他摇头无奈道:“远古神器只有远古之神才可毁去,我们只能封印,无法摧毁。何况,几大远古神器是天界制衡六界的利器,可斩妖魔,除邪祟,平乱世,肃正风。不可轻易毁之。”
无法摧毁……不可毁之……
几个字在她脑中不断盘绕,化作无法撼动的崇山,高高矗立在她面前,扼住了咽喉,堵住了活路。
步莨紧锁着眉头,无措不安,根本毫无头绪。
帝君指腹按在她眉心,轻揉慢压,缓声道:“阿莨相信我吗?”
步莨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帝君接道:“除非有强大的外力,盘古斧无法挣脱洞窟内设下的结界,所以你无需担心害怕。若是心里不太舒适,我陪你回魔界住如何?纵使它出来了,我也绝不会让它伤害到你。”
步莨却未因他的话安心,她知道帝君会拼尽全力护好她,可对她来说,盘古斧就是个悬在头顶的锤,搁在脖颈的刀,随时都能取她性命!
这种威胁只会让她提心吊胆,就似有个催命符在不远之处,如何还能保持平静。
她此时只生出了一个念头,毁了盘古斧!
帝君瞧见她神色越发凝重,眼中透着无法掩盖的狠劲,不免忧虑——她恐是陷入了困境。
他顿时有些慌,不知如何劝她,情急之下捧着她脸,不容她目光逃避。
肃然道:“我知你并不是害怕丢了性命,你是害怕离开我。可你应当相信,我更怕失去你,怕极了!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追悔莫及自己未能护好你,怎会允许你再次离开?我断不会让盘古斧伤到你!即便用我性命祭器,我也不会允许你再有任何差池。所以你莫怕,无需杞人忧天,放轻松些。”
步莨听得‘性命祭器’这话,霎时惊得坐起身,小手揪住他衣襟,目光凝瞪:“什么用性命祭器,这种话想都不该想,你必须收回去!”
帝君失笑:“我这不是急得没辙吗?不知怎么劝你,便只能如此承诺。”
他的担心她又怎会不明了,步莨只得暂时将心事压下,道:“我听你的,依你的,不再乱想,相信你可以护好我。你可别再提那话了,好吗?”
帝君将她轻轻揽入怀里,吻在她发顶。
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幽暗,虽得到她应答,他心里并不轻松。
之后一段时间,步莨确实未再提起盘古斧的事,也没再去过白岩温泉附近。帝君才逐渐安下心来。
***
白岩温泉下的洞窟。
洞顶悬空一把巨斧,斧头通体银蓝色,斧柄为褐色——正是盘古斧。
此时盘古斧正剧烈颤抖,周身的淡蓝光荡起涟漪,正被一圈白色光束团团挤压。
北霁帝君临空于盘古斧身前,负手而立,冷目默看它颤抖低吼。
威压一阵一阵往斧身施加。
盘古斧再受不住,嘶吼道:“你乃神帝,本该护好我,竟胆敢私下对我施刑!”
吼声夹着厉风欲将白光冲撞开来,却半分未消散帝君的威压。威压甚至愈加强劲袭去,压得它不住摇晃身子。
帝君淡漠道:“对你施刑罚又如何?你难道不知自己身躯为何腐朽吗?陷入凡俗□□,助炽暹劈开荒邙!神格已降,长此以往你的神力也会衰败消亡。倘若不想最终沦为一把废斧,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静心修炼。”
“哈哈哈哈!”盘古斧冷哼自嘲:“修炼又如何!我永远也无法逃离阴暗的角落,被你们禁锢,不得自由,常年封存,见不到天日!如此同一把废斧有何区别!”
他厉声斥道:“你们这些后辈之神,不敬畏先祖遗世之重器,傲慢无礼!蛮横嚣张!却又妄图利用我们制衡六界,吾乃远古神器,岂容你们亵渎欺凌!”
“呵!”帝君蔑笑,冷道:“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助他人扰乱六界秩序,以至于生灵涂炭、血光灾祸吗!盘古开天辟地后,他化作了天地万物,而你的职责也已完成,沉睡于山体之下。天界将你们一一收集,是为了你们不落于邪魔之手,不被利用而乱了世象。你觉醒后却戾气深重,如今天地早已平衡,难不成你还想再劈出个天上天,地下地?”
盘古斧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浇熄的火苗,蓝光渐暗。洞中不时回荡嗡嗡的闷响,听着几分悲怆而凄凉。
作为与盘古共孕育的开天辟地第一大远古神器,自从天地被劈开来,就宣告它的责任结束。盘古献于天地时,就将它流放于天地之间,任万物吸取它的神力,滋养众生灵。
直至最后沉睡于不知山底的万丈深渊。
待重见天日,苏醒之时,已过百万年。世间更迭,万物变化,再不是它熟知的远古。
六界敬畏它,却也惧怕它。因它神力为众神器之首,不可轻易被世人所知。重现之日便也是它再次坠入黑暗之时。
六界皆以为盘古斧从远古时就随浑沦一道消失,却不知它被封存起来。
“如此说来,我倒不如像浑沦一样,沦化为天之阳力,浑沉为地之阴力,如何还要留着神力苏醒过来?浑沦的残留亦能被你们接受,我却永世堕于黑暗之中,哀哉哀哉!”
声声如哀鸣,如痛泣,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帝君撤下威压,道:“浑沦残留之力,历经百万年,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对于众生来说,你是神,浑沦是邪魔,他们更为惧怕浑沦。将你视若神明好生供养,听得浑沦却只有销毁殆尽四个字。夹缝求生之路岂是容易?迷茫过、彷徨过,犯过大错。浑沦同样心有不甘,但最终想留存世间,想体验于世间走一遭的辛甜苦辣。”
“浑沦如何不能存在世间?追溯久远,她才是世间初始,你却觉得未能将她彻底劈裂而要赶尽杀绝,这是作为神器的职责?还是你嫉恨她的自由?浑沦如今已是我妻,我断不会允你伤她一丝一毫。她尚且知道修炼修心,替我着想,不行恶事,不堕邪祟。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不愿放她一世安宁。”
“你的妻?”盘古斧惊谔,忽恍然:“原来如此!你今日特意来此,正是因为我不久前将她神识引来,怕我对她不利吧?”
“哈哈哈!”他数声嘲笑:“话开的冠冕堂皇,劝我修炼,意为苍生,也不过就是图你的私利,恐我伤害你妻!”
帝君目无波动,飞落地面。
他道:“倘若我只因为阿莨的安危,断不会来此费口舌,凭一己之力我也能护住她。只因你同阿莨遭遇类似,但你却有着更为有利的条件,被世人接纳,才劝你好生修炼,总有重现之日。愿不愿意听我劝诫,一切在你,我话言尽,你自思量。”
帝君未待他回话,转身径直离开洞窟。待到洞中,听盘古斧大喊:“浑沦本就难以控制,你又怎知她性情不会生变!”
帝君脚步略停,只顿了顿,未开口,抬步离开。
谁能准确预知未来会如何?他不能。但他确定,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陪在步莨身边。
这就足够。
***
步莨趁着帝君这几日去荒邙同破军星君摇光查看封印,便急忙赶了趟魔界。
她直接找到漆伯,将他拉至无人的院子,神神秘秘问道:“漆伯可知有快速促进生长发育的良方?”
漆伯愣了愣,又瞧了眼如今已差不多十一二岁女童身段的公主,大约明白她要做何。
“公主想尽快恢复成年身形是吗?”他问。
步莨点头笑了笑:“果然漆伯最懂我。”
她如今最愁的便是夫妻之事。帝君虽与她同睡一榻,两人却各睡各的,顶多是抱着她入睡,对她似乎半点欲望也没。
最亲密的举止不过就是亲亲她嘴角,还未回味就松开了。
总不能一直默等身子恢复,她又不敢强行重塑肉身,搞不好又突然在合欢时焉了菜,可就得害惨了他。再多几次,恐给他留下心理创伤。
漆伯捋捋胡子:“魔族身形一向缓慢,所以历来是有些偏方在民间盛传,也的确有用。以往我是担心公主魔力不足,无法将药性吸纳,才一直未试过。如今公主有浑沦之力,当是可以吸收。”
步莨喜出望外,眼睛眨得精亮:“那些偏方为何?快快拿来。”
“公主稍安勿躁,我这便去书房取来。”
不多会儿,漆伯将配方拿来,递给步莨,叮嘱道:“如此煎水一大碗服用,早晚各一次即可,一周便能稍微看到效果,约莫一个月效果显著。”
步莨接下,兴高采烈地揣着配方,去往魔宫的药房抓取一周的药。
她中途想了想,一个月太久,按照她如今的能力,药效强劲些,应当不是问题。
于是,她按照配方的十倍量抓取药材。然后带着大捆的药回到天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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