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去不可?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站在这里,还没有卷入战争。一旦露面,需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敖临渊。”
“难道眼睁睁看着海夜叉被屠城灭族?我在东海还听说了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一旦放任魔族把东海搅得四分五裂,过不了多久八荒仙陆上的兽族也难独善其身。承乙或许只是被利用,这仗能不打最好还是不要打,起码别借着救涂山狐的名头来打。我先去看看,躲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如果……如果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当然更好。”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敢尽信,为避免尴尬,只得划开波浪加速朝东城门游去,近乎落荒而逃。
身后一阵水花乱响,必是大垂紧跟不放。
人还未至,话已如尖刺扎入耳中:“你口口声声不肯认这婚约,可一听说敖临渊就在城外,整个人都乱了,什么都不管不顾非得跑出去看上一眼。他性子这样风流,便没有那个妖里妖气的大祭司在旁守着,保不齐隔三岔五就从哪里再冒出个姐姐妹妹,你这笨狐狸哪里应付得过来?幼棠你听我一句劝,等那边退了兵,马上跟我回涂山吧,半刻也别再耽搁,他说什么都别信,反正也没一句正经。”
心中只有难言的失落。此时此地,我辨不清此番执意要再去阵前涉险,究竟是为了不忍弃春空于不顾,还是像大垂说的那样,仅仅只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再看他一眼。
从涂山弃婚出逃,是我生平第一次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尽管后来发生的事情,和我所想的并不一样,但仍旧是完完全全遵循本心的意志,没有一丝勉强。因为遇见临渊,化解了本该令我灰飞烟灭的天劫,让我感到自己活得与众不同,第一次有了想要追求的未来。虽然痛苦,却并不后悔。
正是这一切,才令我变成今天的我。我想要的,不是一纸婚书、一件华服、一个名分,而是找寻到自己存在于这天地间的意义。他已经亲手改变了一次我的命运,往后的路,都该由我亲自去决定该怎么走。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如果一个人能改变一次你的命运,那他就有能力改变第二回。
春空赖在怀里,不住絮絮叨叨:“夫妻嘛,拌嘴闹别扭是常事,哪能一言不合就悔婚呢!当年我父王在时,和母妃三天两头就闹得家翻宅乱,吵完以后还不是如胶似漆,照样接连生了我们兄妹四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打架……”
床头怎么打架我没见过,城头打成什么样倒是可以想象。只听正北方向忽炸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雷霆之势席卷起千重巨浪滚滚压来。春空吓得当场噤声,面孔煞白。
第四十九章 诡计
夜叉不愧是战斗种族,城邦军防工事的完善度简直超乎想象,女墙、角楼、悬门、瓮城等应有尽有。
阗星城正门称“平凉门”,我随春空横穿瓮城地道,往西北角一处废弃的角楼潜去,登上箭台,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角楼建在城角,视野开阔,地势取高,主要用于防御两面夹击,因此隐蔽性也极强,最适合用来藏身观望。这角楼坍塌残损的痕迹都是新茬,大概是前半夜东海军队偷袭时留下的重创。
待浮沙碎石搅起的浑浊逐渐散去,视线愈加清晰,正赶上观赏大垂嘴里“从来没正经”的赖皮龙亲身示范:如何优雅地离开犯罪现场。
他换了身银甲战袍,优哉游哉分波划浪,从遍地堆积如山的浮尸中掠回十数丈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东海军队,旌旗林立,盔明戟亮。
当一个地方突然聚集起很多人,说明发生了不是靠人数就能解决的问题。
月光穿透深海,寒凉森然。我极目远瞰,原本平坦宽阔的沙地已变得满目疮痍坑坑洼洼,还劈出好几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但耐人寻味的是,倒在地上的兵卒里,却并无几个海夜叉,竟大部分都是四肢粗短鱼尾壮硕的儋耳雕题。
看来承乙并不傻,既然联兵结了盟,险恶之仗也知保存己方实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撺掇脑子缺根筋的雕题大军先去作前锋填命。
一个昼夜下来,雕题既已折损大半,夜叉再也没有退路,被拱到风口浪尖。
东海大军战鼓如雷,大呼反贼承乙出城受降。承乙既铁了心造反,对东海而言便再也不是夜叉一族的王,直接以叛党称之。此次出兵交战,东海打出的旗号就是拨乱反正,清理门户。
当先跨马出城迎战的身影,一身玄黄战甲极为讲究,胸前一块护心镜不知是用什么打造,非金石玄铁,通透莹润,如玉璧平整,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来。
夜叉在夜间视目极锐,春空很快就发现,那根本不是承乙,甚至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家宗室子弟。虽然此人穿着最高级别将领的铠甲,可在名将如云的夜叉军中,大概是个不入流的角色。这一点,从他拿枪执戟的姿势里就能看出来。
战斗种族的城池里,当然不缺将军。但海夜叉和空有蛮勇的蠢雕题不同,千万年的沙场捭阖,令他们久经历练,善战而有谋。
雕题劫掠成性,遇事率先出头的通常是族中最有名望的战将,队伍的核心人物,既是荣誉的积累,也是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原本无可厚非,但不妥之处在于,实力暴露得太早,一旦被擒贼先擒王,很容易溃如散沙。海夜叉常用的手段则是,重要人物绝不轻易出手,他们更喜欢蛰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窥视,等待最合适的契机,出乎意料地暴起发难。
按规矩,来将得先通名。这厮唰唰舞了轮华而不实的花枪,字正腔圆报上称呼:“鄙人翻江倒海素浪滔天倒转昆仑万夫莫敌探海夜叉赛白龙,百里风是也。奉吾王之命,特来拜会东君。”
话音落地,当即惹来东海军中一阵哄堂爆笑。
但临渊没有笑,只略挑了挑眉,似乎很认真地默默听完,还琢磨了片许。
我不禁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是不是出现了谬误,毕竟海水不可斗量,自称能翻江倒海的人,更加不可貌相。忙压低嗓子问春空:“翻江倒海素浪滔天……夜叉赛白龙是什么?夜叉里很厉害的新物种?”
春空满脸蒙圈,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认识,没有听说过他形容的那种东西。”
我心里没底,准备静观其变,感慨道:“他要是战死了,两人高的墓碑也刻不完这一大串名字。”
辰时刚过,紧张刺目的红日从海平面跃升而出,曝晒过整片黑涛翻涌的北溟,投下重叠交错的影。
冷眼看着临渊持剑立在阵前,衣带当风,风姿翩然,一如既往地胡扯八道。他提起长剑对着百里风随手一指,正经道:“那你拜吧。”
百里风一愣,迟疑地滑下马来,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东海立马跟着起哄:“快拜快拜!君上都准奏了,你倒是赶紧的啊!光说不练,果然是虚伪的种族啊!反贼手下无良将,承乙平日没教给你参见龙主该行什么规矩?”
身边清脆碎响此起彼伏,低头瞧去,却见刚才还紧张兮兮的小春空,已经盘腿端坐在地,又不知从哪里掏摸出一包瓜子来,边嗑边看。
大垂气喘吁吁四爪刨水赶到角楼,我们仨席地而坐,都眼睁睁等着看百里风怎么翻江倒海,谁知等了半天,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百里风两次张嘴,想说的话不知换过多少遍,终于说:“若平时参见,拜么自然是该拜的……可现在是在打仗……说到打仗,明明约好三天后才是开战之期,何故率众趁夜偷袭?身为东海之主,却这般不守信义,就算打赢了又如何能使众人服膺?”
“你们上云梦泽生事,不也没提前跟本座打招呼?报仇嘛,不管三天后还是现在,对本座而言没什么区别,早报晚报都是报,不争来早与来迟。打过来就打过来了,难道还得看皇历?”
临渊唇角轻勾,像在反驳一个光天化日的笑话,不嗔不恼,边说边越众飘然而出,朝百里风趋步走近,停在他身前七步之遥。那姿态漫不经心如闲庭信步,仿佛处处露着破绽,细加揣摩却大巧似拙,每一处空门都笼罩在右手那柄光华伦卓的剑锋下。
如果百里风忽起偷袭之意,要拿刺伤龙主的战绩回去邀功,念头不会快过他手中的剑。
百里风被噎得倒退两步,仿佛在艰难地思考,最后憋出一句:“做神仙,要讲道理。皇历固然是不用看,但偷袭之举终究不够光明正大!”
“兵者诡道,那叫夜袭,不过动静小了点,本座素行低调,凡事不喜敲锣打鼓闹得天下皆知。再则,我们东海水族是爱憎分明的水族,能动手绝不动口。如果凡事开口讲道理能有用,还要军队做什么?”
临渊站得笔直,呼吸吐字之间仿佛经过度量,平稳均匀。话未竟,忽一个拧身,白影如光似练,一个眨眼的工夫便绕到怔立原地的百里风身后,一脚狠狠踹上他右臀,然后掸了掸袍角,换了副云淡风轻口气:“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回去自己想想吧!要还想不明白,洗干净尊臀,本座随时奉陪。哦对了,记得把承乙叫出来,既自封为王,躲在雕题身后缩头缩脑像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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