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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 出版完结+番外 (画骨师)


  再看龙君,已闲闲调开了视线,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唇角却弯起若隐若现一抹浅勾。
  凌波被呛得一怔,求助般望向夜来,可惜夜来浑然不觉,连半分眼风也吝惜示下。她又瞅瞅那根在海盐中腌渍得结满盐晶针花的龙角杖,微微打了个寒战,终于俯身潦草下拜。
  “婢子谢君后赐教。”
  这就是大局已定了。
  呈堂刑杖既免,龙君摆摆手挥退了众判官,携我同回内宫。夜来和凌波原地恭送,姜夷紧跟在我身侧,太玄亦步亦趋随步在最末,仍旧颤巍巍、慢腾腾。
  万年老龟,中气十足,伸长脖子一声唱念,意味深长,也不知敲打给谁听。
  “眼神不好啊,就不要随便树敌啦。”
  上元宫是我在内城新的居所,与龙君的流泉宫仅隔一处玲珑精致的御园,唤回风苑,两处宫阙比邻而望,靠九曲流雪廊相连。
  随临渊重归东海后,定亲一事只以笔墨落定在诏书里,遣使宣昭四海。在我的坚持下,不得筹备任何招摇过奢的喜庆装点,不设歌舞宴席,礼乐大典等一概免去。因还未获得父兄的原宥,甚至都没有上报天庭。况眼下大战在即,凡事皆不宜铺张。
  合婚庚帖叠好了收在兜云锦内,就藏于宫室的枕下。夜阑时取出展看,落笔字字苍劲,写的是:“喜今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末尾一双落款并排而列:敖临渊,涂幼棠。
  定亲操办得诸般从简,龙君一直万分过意不去。我却很是欢喜,并不觉仓促委屈。那字字句句,都是他昨宵亲手题就,读来荡气回肠。
  默默背诵了一遍,将锦囊重新放回贴身处,和那双紫螺耳坠子一起,紧贴着心口。
  这个日子,被我长长久久铭记于心。后来我才知道,八荒六合之所以铭记这个日子,是因为,在这月光清静如水的初夏深夜,魔君重楼挣脱了昊天塔的束缚,再度现世。
  魔族蛰伏在极北之地多年的残部迅速集结,出苍溟城直奔灌愁海,与郁水之南儋耳国的蛮族叛军相接,将云梦泽外城近万守军杀得片甲不留。直到很多年过去,仍旧令三界谈之色变的“重渊之争”,就在我背诵此生与龙君唯一一张婚书的时候——开始了。
  姜夷浮在屋顶上,背靠着块珊瑚织绡。一匹织完,又是一匹。不多会儿,金丝翠纱屏上就挂满了数不清的如雾轻纱,随着水流飘拂,将寝殿渲染得影影绰绰。织绡如弄曲,都是心事的映现,那纱染满了忧伤的味道。她躲在屋顶老半天,大约是觉得愧疚,越发不敢在我面前露面。
  我实在看得堵心,招手把她唤下来。姜夷微弱地应一声,踟蹰着游到跟前。她脸上还覆了半幅轻纱,可鲛绡毕竟太纤薄,溃破的嘴角和颊边红肿掌印,仍清清楚楚透出来。
  她垂着眼,咕噜吐出一串泡泡:“涂姑娘……啊不……君后,有什么吩咐?可是要掌上灯烛?奴婢这就去办。”
  上元宫的夜明珠比别处多出一倍不止,颗颗硕大如斗,虽不及灯火亮堂,点染夜色也已足够。我摇摇头,叫住她:“长明灯油珍贵,何必如此铺张?且今晚也不是什么重大日子。”
  “君上早有吩咐,上元宫一应用度,但有所需,绝不吝惜。区区几盏灯油罢了,东海鲛人万千,君后实在不必为此挂怀。”
  她说得十分平淡,我却第一次感到原来油尽灯枯的死亡,一直离这些美丽优柔的生灵那么近。
  “姜夷,你也是鲛人,如果连自己都将手中的性命视作轻贱,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呢?无论贪心的凡人,还是狠心的同族,都能毫无顾忌说弃便弃,想杀便杀。可我今日救下的,是当初御铃廊下宁可挨罚也绝不为虎作伥的患难之交,而不是区区几盏灯油。”
  鲛人无腿,要像人那样屈膝落跪是万万不能,她把鱼尾卷曲成极艰难的弧度,才勉强屈身倒伏下地。
  “君后宽宏,姜夷自知罪孽深重,已无面目相对,哪里再当得起一句患难之交……便是来日青岚公子脱困回来,知晓了这段因果,也……不会原谅奴婢……”
  我抚摸衣衫上早已缝缀如初的玉色流苏,唔了一声,道:“人活着,难免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做几件违背本心的事。撒个谎罢了,又不是触犯天条。若担心这个,大垂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她掩面啜泣,鲛人连哭声都那么动人,如歌如吟,回荡着无尽哀愁。
  “起来吧。我并不想问你什么,你宁可挨上三十龙角杖,也不能轻易说出,自然有必须守口如瓶的理由,不算罪孽深重。真正罪孽深重的,是那些作了恶却不敢承担责任,以为自己的清白名声,远比同族性命更重要的人。”
  姜夷惶恐地抬头,又赶紧低下,片刻也不敢与我的目光相接。
  “我是白狐,你是鲛人,但我和你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年岁道行都还远不及你,要杀我并不难。难的是,要如何处心积虑故布疑阵,来摆脱杀人凶手的嫌疑。要让一切看起来,像是心怀不轨的异族奸细在行事时败露,那么无论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我……奴婢只是区区一条笨鱼,原本弃不足惜……涂山狐何等灵慧无双,君后心细如发,福气贵重,必不会轻易被……被奸人所逞。”
  她口中的“奸人”,和我心中所想的,大概是同一个。那么关于目前局势的揣测,又有了几分准头。
  “令我不能姑息的,并不是那个始作俑者的针对和诬陷。累及无辜,甚至不惜搭上你的性命,所要达到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一剂毒药或一把刀就能做到的事——有人想借此,继续挑起龙狐两族的争端。沦为人质的大垂也是筹码之一,所以他暂时不会有事,起码性命是无碍的。你方才不也肯定地说,‘待他来日脱困回来’嘛。”
  姜夷微张着嘴,吓得背鳍都纷纷奓立:“摄……摄心术?”
  我忍不住捂嘴轻笑:“说了这半天,你自始至终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又该从哪里迷摄你的心?不过话说回来,在海里泡得太久,脑子都快要进水,差点忘了要紧事。唉,对了,这次回来并没看见锦芙姐姐,女龙王哪里去了?”
  “锦芙殿下原本欲带着君后的信物前往涂山,求狐帝赐聚魂灯救回老鲤皇,后来……后来又被君上竭力劝住,只嘱咐她先回玉琼川待命,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等过些时日战事稍平,再筹备涂山之行。”
  龙君说过,大垂被海夜叉从东海龙宫掳走一事,最好先不要被狐帝知晓,想必我逃往镜城时,他就已经想方设法说服锦芙别急着前往涂山。
  刚松出口气,姜夷突然急切地拉住我一只衣袖,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道:“可是,光拦住锦芙殿下,根本没有用!”
  姜夷不是爱说话的人,旁人不肯吹进我耳朵里的风,按说就更不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
  我有点惊讶,难掩心中的疑问,静待下文。但她自蹦出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只顾咬着唇心事重重,再也不肯吱声。
  两下里都沉默。我想追问,又怕过度惊吓了她。整个白天的挨打受审,死里逃生,已够她受的了。
  姜夷深深垂下头,沉吟片刻,又道:“奴婢并不是不怕死,也不是为了维护什么人宁可被当场杖毙庭前。我们这样的鲛女,除了织个绡唱个歌,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不变成灯油,恐怕也……若真有那么一天,下场还不如被熬炼成油,起码能给故土东海带来一点光明。”
  能让姜夷比畏惧死亡更甚的“那么一天”,究竟是怎样恐怖的事?她吞吐的措辞总似话里有话。一点端倪稍纵即逝,留给我去绞尽脑汁抽丝剥茧地揣摩。
  顺手从纱屏上拽下条姜夷方才织就的冰丝绡来,转个圈儿挽在胳膊上,和披帛差不多,两端还余下很长很长。将其中一端缠绕手腕,运气挥出,白纱顿时化作光练,灵蛇般游弋至南墙,紧紧绞缠住一颗半嵌在彩贝画壁中的明珠上。再发力拽紧,明珠顿时从墙体脱落,被整颗挖出,裹在鲛绡内飞回掌心。
  我托着那犹自折射幽幽月光的夜明珠,递给她:“你看这月光,原本无形无迹,不可触摸,未经雕琢就什么都做不了。但世上唯有鲛人能将这些光束采集在指尖,分出经纬,密密压实,最终织成水火不侵的鲛绡。一旦凝练成束,就有了坚韧不可摧的力量。”
  姜夷迟疑地将夜明珠接过,合捧胸前,宝珠散发出清光将她面上纵横交错的泪迹慢慢映干。
  “君后,奴婢带您去一个地方,您想知道的答案,或许都可以从那里找到根源。”

第三十九章 移星陆
  在所有的话本戏文里,御花园都是宫廷女眷们闲得发慌花样百出的地方和血光之灾的高发场所。只要一个疏忽大意走了进去,十有八九要和死对头狭路相逢。
  每一千场冲突里起码有两千个傻子,为了合理回避风险,我提议绕过回风苑,从垂象楼前的宫道直接出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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