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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 出版完结+番外 (画骨师)


  “度化迦楼罗,亲手将金翅大鹏的魂魄送入轮回,这个劫数过得甚完满。幼棠,如今你已是上神品阶。”
  “哦。”
  又问:“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二十天。”
  千帆过尽,沧海无痕。
  一觉醒来,就这么在长梦中换骨脱胎成了上神。
  做只样样稀松的狐狸又怎么,做上神又怎么,如今我已不在意这些。
  然而帝姬飞升上神,对涂山来说,终归算喜事一桩。有娲皇的颜面从中遮掩,父君终于撤了天罗印,拜贺的各仙友络绎不绝,把涂山脚下的草都快踩秃。据说被我逃婚的那头开明兽,也携了新娶的夫人前来恭贺,被迎为上宾,将前事一笑而泯。
  重楼送来的贺礼,是太微垠那头患兽。
  我感念他这番细心,将那兽拴在洞府门口好生照料,去哪里闲逛也都牵着。
  其实没多少去处可逛,左不过涂山内这块方圆之地。我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对外面的万丈红尘充满向往和好奇。
  石中梦、蜃中楼、杯中酒、雪上舟,万般色相,镜花水月,都是空。
  我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拎着酒壶,牵着患兽,一人独坐发呆。不挑位置、不挑时辰。喝醉了随处可睡,醒在哪儿算哪儿。朝与同歌暮同酒,满船清梦压星河。谈不上快乐,至少也不会太难过。
  酿一壶心事无解,只盼杯中清浊,将春秋封缄。
  患兽的无忧酒愈加出神入化,入口清甜,将心头浓涩的苦味浇得麻木不少。
  如果能喝下一个东海那么多的酒,是不是就可以忘记他。
  患兽能吞掉人的忧愁,最爱跟在心事重重的人身边。饲主的忧愁被它一口口吃掉,将皮毛滋养得油光水滑。半个月不到,这只腰围摊开来与身高等长的神兽,已经胖得腰围摊开来有两个身高那么长,走起路来肚子比四蹄先贴地,有些困难。我将它养得很好。重楼若看到,也该觉得放心。
  早秋的夜色甚清朗,我抱着酒瓮漂在海棠林内的湖泊中央,从船上站起身,嘻嘻哈哈要去捞水上的月亮,醉得稀里糊涂,脚下一个不稳,就扑通栽进水里。
  额角不知磕在哪处乱石上,血流下来将眼睛糊住,找了好久找不到游上去的路,就这么安安静静沉在水底,也很好。水底多么安全,远隔尘嚣,水草温柔拂过面颊,与遥远的记忆重叠。模模糊糊记得,有个人曾经拿起一只非常漂亮的宝塔夜光螺,贴在耳畔,教我听里面回荡的潮汐声,如歌如吟。他说,海螺无论离海多久,都会记得海的声音。
  血流得多了,身边的湖水渐渐变温热。我一点也不觉得疼,一点都不。这都是患兽的功劳。
  哥哥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扛在肩头,一路怒气冲冲丢回狐狸洞。
  “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笑他小题大做:“不小心掉湖里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上神啊,上神哎,厉害吧?死不了的。寿与天齐哈哈哈……”
  “你若实在放不下他,就出去见他,若铁了心一刀两断,又何苦关起门来这么折磨自己?”
  怎么可能呢?他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我没法原谅他。
  临渊不是没来找过。
  看守山门的涂山童子阵小狐狸每日来通传一回,说是东海那位龙主,日夜站在洞府门口的海棠树下求见,风吹雨打也不动不移,就快杵成石头。
  我若醒着,便清清楚楚吩咐一声:“让他滚。”
  若正醉着,便含含糊糊吩咐一声:“让他滚。”
  小狐狸们一开始忌惮他赫赫战名,还和颜悦色好言好语地将这口谕润色一番,传到他耳朵里时,变作春风化雨的四字:尊驾请回。
  后来眼看请了多少次也请不回,实在烦不胜烦,便直接丢下一句:“涂灵殿下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让你赶紧滚。”
  好说也不成,歹说也不成。从我回涂山至今,六个月零一十三天,他就像在那块地面上生了根,怎么也不肯滚。
  因从前见识过他讨债的执着,我觉得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传扬开去,搞不好天上地下都以为我涂山欠了东海好多好多银钱。
  我决定亲去做个了断。
  数月不见,他竟消瘦得这样厉害。一身细绉青麻长衫空荡荡挂在肩头,漆黑瞳眸深深凹陷进苍白的面庞里,分明如刻,衬出几分凄清之感。面色和大战迦楼罗那日相比,好不了多少。想想也是,满身见骨的伤,没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将养得回。
  但我如今心底已不再动起波澜。沉到了底,再没什么可失去。
  “幼棠……”他踟蹰着,往前挪了微乎其微的半步。
  我立即往后倒退一整步:“龙君自重。这是个什么称呼?不伦不类,无尊卑上下。龙君可称我涂灵殿下,倘日后承了涂山帝位,亦可如众仙友般,唤一声棠君上神。”
  “大错早已亲手铸成,事到如今,自知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皱眉,把话清清楚楚一字一字说给他:“要我原谅你,除非天倾地陷、黄泉水竭、混沌重临。”
  临渊肩膀微颤,唇色褪得极淡,近乎同苍颓的肌肤融为一体。
  我扭过头,干巴巴续道:“改日我会随父君去一趟补天宫,将那玉谱奉还娲皇。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你爱去哪去哪,爱干吗干吗,就是别继续杵在这里,平白坏了涂山清名,懂?”
  他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我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一路疾奔回洞府,灌了满喉咙凉风,嗓子眼里又酸又疼。忽然觉得很口渴,四处扒拉还有没有剩下的无忧酒。我不需要他出现,不需要他来弥补什么。我只需要患兽,患兽是唯一能让我麻木忘忧的一剂灵药。
  数不清的空酒瓮一个摞一个,从石洞地面直堆到穹顶,似大堆沉默透明的尸骨。找了好半天,才床角底下捞出仅剩的小半口。
  又是一场酩酊。其实人只要想醉,喝的是酒还是水,都没什么区别。睡着了,毕竟比清醒着开心。
  事后想想,如果我当时能多问一句,“你要去哪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可惜我没有。
  再又三个月以后,哥哥一大早敲开我狐狸洞的门,神色复杂。
  我揉一把惺忪睡眼,手里还拎着酒瓮,摇摇晃晃几乎撞上他胸前:“怎么?”
  他皱眉:“你跟我出来一下,山门口有人找你。”
  “……谁?”
  “敖临渊。”
  “不见。”
  “他至多只能再留半个时辰,白泽那帮人也在。他有东西要交给你,谁去拿也不肯松手……你去看了就知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长久没有跨出过洞府大门,不知不觉竟已是隆冬。
  我想了想,回身从床头取下那把落满了灰的长剑,直朝涂山脚下奔而去,哥哥在后头紧追不舍:“我只让你去看看,你拿剑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 空琴醉生
  好几团颜色各异的祥云七扭八歪挂在树梢,一眼便知,是东皇手底下那几个妖神又齐刷刷列阵到场。
  人还未至,冷嘲热讽先纷纷钻入耳中:“水族的终极梦想是什么?浪啊!一浪高过一浪。这下浪大发了,把自己拍里头了吧?一世英名啊,毁得干净,落个这等结局,啧啧。”
  “白泽君,咱们要是把他带回昆仑墟,云梦泽那个龙宫宝库……”
  “甭惦记,瞧见没,现摆着的例子,其实钱多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够有钱。”
  我翩然落地,挥挥衣袖把那几团彩云打散。不够有钱的鸟人毕方人穷气短,脸色便不大好看:“棠君上神这是何意?这就是涂山的待客之道?”
  “有请而来的才叫客。本上神对不速之客,向来待的就是这个道。几朵破云好没眼色,挂得忒不是地方,挡了我涂山的风水。怎么,有意见?有也憋着,不用让我知道。”
  毕方面孔僵硬,动了动脖子,终究没敢再回嘴,将翅膀拍得啪啪乱响。
  做上神就是这点好,不用再谨小慎微顾虑旁人脸色,偶尔使个性子,一干闲杂人等不想接也得接着。
  白泽咳嗽一声,似笑非笑斜眼看我,但他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异常和蔼的话语:“这位就是之前同龙王一道下凡历劫的涂山帝姬?果然一朝飞升,今非昔比。”
  哥哥冷着脸,在一块大青石后头对我招招手:“妹子,过来。”
  我屏住呼吸,紧紧咬牙,不知不觉举步迟缓,朝巨大的青石边挪去。
  有男子斜倚青石,白衣拖曳在地,周遭方寸之内,遍地枯草凋零。
  那双肩仍旧清瘦单薄,如一抹虚浮侧影,一动不动望向虚无之处。寒冬的山风瑟瑟包围着我,四下再无别的声音。
  我忽然不敢靠近,小心地唤了声:“临渊。”
  白衣褶痕如水,波澜不惊。或许是北风太嘈杂,遮盖了我细如蚊吟的声音,他没有听见。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泥塑木雕般的身影面前,蹲下。
  映入眼前的,是张空洞、木然的脸。一双不可见底的深眸,直映着天边流云舒展,毫无半点波纹。无悲无喜,无情无绪。指节苍白的手中,还紧握着一个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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