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里面传来恹恹的女声,有些慵懒和惺忪。
不知联想到什么,李崇亭脸庞倏地红透了。
他忙放下手里写满字的纸张,一溜儿转身匆匆跑到厨房,打了盆水,“呼呼”扑脸。
等脸上温度压了下去,他重新整理好衣袖,端正好面部表情,再去找师妹。
门已经开了。
奚念知侧靠在门边,眼睛懒懒地望向半空,显然还没睡醒的样子。
深绿色粗布衣裙挡不住她姣好样貌与恬淡的气质,她额前有一缕发丝微微凌乱,衬得她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动人。
李崇亭拘束且窘迫地别过头,视线又控制不住地偷偷溜回去。
“师妹,你这样真好看。”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忙摆手,慌张惊恐地说,“不不不,我是说师妹要是没睡好,就进屋继续休息,反正就是几页纲目,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诶,我刚放在门边的那几张纸呢?师妹,你是不是拿进屋了?”神色骤变,李崇亭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什么纲目?我没看见。”
“怎么可能?师妹你就别跟师兄开玩笑了,快拿来!”伸出掌心,李崇亭摆出笃定的温柔笑脸,一副“师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但又很可爱”的模样。
奚念知:“……”
她无语的重申:“师兄,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清闲无聊!”
震惊地盯着她,半晌,李崇亭意识到她确实没拿,摸了摸后脑勺,着急说:“不可能,走廊没风,好好的纸张怎会凭空不见?师妹,完了完了,怎么不见了,师妹师妹,快帮师兄找找,这可是师兄这些日子忙碌的成果啊……”
44.四四章
晋.江.独.发
四四章
好好儿的纲目怎会凭空消失?奚念知的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从走廊到堂屋, 但凡可能存在的地方,哪怕旮旯角落, 两人都找了个遍, 仍不见踪迹。
李崇亭满脸丧气, 眼睛里都是委屈:“师妹,怎么会这样呢?那里面记录着我从村民口中得来的各种实用小偏方,这下惨了惨了, 我根本记不全啊……”
瞧他那样儿。
都快哭了似的。
奚念知于心不忍, 上前安慰:“总会找着的, 还有,师兄你当真没记错?你确实把纲目放在我卧房门边?”
“千真万确, 我……”话语戛然顿住, 李崇亭不好意思说当时的情况,那会儿他不知怎么了,满脑子都跟煮沸了的水似的, 咕咚咕咚冒着泡,一听到她慵懒甜腻的嗓音就灼热得厉害, 只想用桶冷水从头浇到尾。
虽然失态,可他的记忆并没有混乱。
李崇亭无力地靠在墙侧,叹气连连,很是绝望:“师妹啊, 师兄现在心好累!腿疼腰痛背也酸, 你说师兄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连区区几张纸都要跟我作对!我就这么好欺负吗?”
奚念知:“……”
她知道他最近确实精疲力竭, 而且纲目是在他百般忙碌的状态下抽空完成的, 是他心血,自然痛惜。不过,怎么可能就不见了呢?
今日萱月跟着赵统下山去了,还未回。
整间屋子就她与师兄二人,这不对劲!
莫非——
奚念知眸色微变,快步走出大门,站在木屋廊下,左右逡巡。
“我的纲目应该不会在屋外吧?”李崇亭抱有期冀地跟随她跑出来。
视线在周围搜索一圈,奚念知默默收回目光。
大灰狼没过来?那这次的始作俑者应该不是它?
“师妹,这山中莫非有妖精?”李崇亭仰头望向绵延不断的森林,讷讷道,“此处灵气充沛,隐蔽幽静,似乎很适合修炼啊!”
奚念知煞有其事地颔首:“没错,事情的真相就是某个女妖精看上了师兄你,拿走纲目当做定情信物,不日则来迎娶师兄过门,在山中当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眷侣。”
“别别别,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别别别,千万别来找我。”李崇亭立即惶恐地将手摆个不停。
奚念知好笑:“你的家在哪,室又在哪?”
“咳——”李崇亭悄悄瞟她一眼,耳根逐渐染上红晕,羞羞答答说,“师妹,你真是的,这、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奚念知:“……”
明知故问?好个明知故问!
暗暗躲在角落的祁景迁当真听不下去了。
他“嗖”得窜出去,用脑袋猛地撞向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李崇亭。
“师妹,我……”蓦地侧身朝她走去,李崇亭满脸潮红,正要继续说话,身后一道灰影笔直地冲过来,然后被门槛绊倒,从台阶骨碌碌滚到了泥土地。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也定格在最后一刹那。
阳光下,那团灰影一动不动。
气氛很宁静。
怔怔望着,李崇亭吓了一跳:“师妹,这傻狗是不是摔晕了?”
顾不得多想,奚念知匆匆提裙上前察看,她仔细检查它四肢,目光定定锁住它紧闭的双眼。
嘴角下意识扯了扯,转身就走。
连最基础的皮外伤都没有,难道区区一道门槛,能把它摔出内伤?
“师兄,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纲目在哪。”
“真的吗?”双眼迸发出喜悦,李崇亭收回走向大灰狗的步伐,快步跟上奚念知,“师妹师妹,到底在哪儿?”
奚念知不作声,笔直走向廊道尽头。
大灰狼时常来小木屋“作客”,偶尔甚至留宿。
奚念知知道它规矩多,不愿躺在地上睡觉,尤其是在他们面前。
所以她给它缝了个类似蒲团的棉垫,把棉垫放在角落,再铺上一层凉席,这样既舒适又凉爽。
它对这个“窝”自然喜爱得紧,有几日它没来,萱月嫌弃占地方,把东西给撤了。
这可气坏了这位脾气大的小祖宗,最后恶狠狠把萱月的香囊叼到厨房藏起来才算罢休。
李崇亭巴巴跟在师妹身后,两人一起来到大灰狼的“窝”。
毫不客气地掀起竹席,奚念知挑挑眉,将藏在棉垫上的那几张纸交给师兄李崇亭。
“纸张平整,没有任何问题,师兄日后还是将它们收好吧!”
“一定一定。”庆幸不已的把纸张贴在胸口,李崇亭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笑容,笑了会儿,他委屈兮兮地盯着奚念知,“师妹,你的狗总是跟我作对,可是那晚我得罪它了?但那晚被吓到的分明是师兄我啊,怎的它倒记起了仇?师妹你是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它总是欺负我,师妹,它真是太坏了!”
奚念知尴尬地笑。
“师妹,眼见入秋了,我们秋天便回京城吧!”
奚念知:“等到了秋天再说吧!师兄,我去看看小灰。”
“我也去。”
两人一道回到廊下,大灰狼还气鼓鼓“晕”在地上。
祁景迁心底有气。
他可听清楚了,李崇亭又在告状。
他越告状,他就越愤怒!
这个李崇亭,枉他之前以为他是个愚笨之人,敢情扮猪吃老虎呢,屡屡借着探讨医术之名,别有目的接近她,左一口师妹师妹又一声师妹师妹,装可怜卖傻求安慰,一套一套儿的。
啧啧啧,其心可诛,可诛啊!
李崇亭:“师妹,要不我将它抱进来?太阳这般大,再晒下去,若小灰中暑,你一定要心疼。”
“不用了,师兄我们去吃些凉糕吧!”
“好啊好啊,师妹亲手做的吗?我最喜欢师妹做的凉糕了,还记得小时候……”
很好,你们竟然敢把朕晾在这儿?
还肩并肩去吃凉糕?
还追忆青春年少……
这是要把“死”狗都气活的节奏。
祁景迁猛地睁开双眼,瞪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
干干脆脆爬起来,祁景迁气势汹汹地跃入门槛,俯首白了眼令他摔跤的木板,嗅着他们气味追上去。
以为躲到后廊吃凉糕朕就找不到你们了吗?
看着他们二人对坐,祁景迁歪了歪头,旋即摆出一副好虚弱好晕乎的样子,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缓慢踱过去。
森林风景优美。
小木屋地理位置优越,前面是溪涧林海,后院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可惜时节不对,不然可挖出还没长大的嫩竹笋。
一层层剥去它的外衣,将娇嫩的竹笋用滚水煮上片刻,之后切丝切块,凉拌清炒红烧炖汤都十分美味。
奚念知小口吃着切成方块的桂花凉糕,余光漫不经心地从装腔作势的大灰狼身上收回。
暗暗揣测,难道传言中威严肃穆又正经的皇上内心其实住着一个……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觉得挺逗的,跟小孩儿争糖果似的。
祁景迁慢悠悠地靠近,就差哼哼两声,把“好难受”挂在嘴边了。
然而——
没有同情心的女人!
祁景迁软了吧唧从喉咙发出“唔唔”的声音,蹲坐在她脚边,仰眸盯着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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