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知睡得浅,又惊又惧地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原来是大灰狼。
“你吓死我了。”
“朕才是要被吓死了。”不对不对,“堂屋里那个疑似你师兄的人,好像快被朕吓死了。”祁景迁咬着她裙摆往外拖,心里又苦又郁闷,想着,这还是朕成为狼之后第一次故意吓人,未免也太成功了些。
见它古怪焦急,奚念知跟着它疾步走到堂屋,立即看到倒在地上的师兄李崇亭。
连忙诊脉,奚念知用力掐他人中。
片刻,李崇亭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望着她撕心裂肺地喊:“师妹,师妹,有狼!咬我,喝我的血,快跑,咱们快跑。”
奚念知:“……”
43.四三章
晋.江.独.发
四三章
小木屋盘旋着凄惨的回音。
萱月赵统神色慌张地赶到堂屋, 赵统手里拎着长刀,萱月则举着剪子。
结果——
看着眼前的画面,萱月扯了扯嘴角, 朝天翻了个白眼。
赵统气得额上青筋毕露,恨不得把地上那个正拉着姑娘衣袖哭诉的男人丢出去喂狗。
“师妹师妹, 它一定躲了起来。”
“师妹, 答应师兄,咱们启程回京,立刻马上。”
“师妹师妹, 师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狼,太吓人了。”
“师妹师妹……”
奚念知万分悔恨。
早知如此, 还不如让他晕在地上省事!
“萱月,给师兄倒杯冷茶,让他冷静一下。”
“我不喝茶, 师妹有所不知, 师兄就是为了出来喝口凉茶, 才遭了这等祸事啊!”李崇亭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堂屋扫来扫去,仿佛下个瞬间恶狼就会从某个地方钻出来。
无语地抿抿嘴,奚念知扭头看向周围。
始作俑者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早溜得不见踪迹。
她目光略过附近的八仙桌桌底,蓦地一顿。
定定望着朦胧烛光下的一节黑影, 奚念知欲上前, 袖摆却被李崇亭死死攥着, 料子都快被他抓破了!
“师兄, 你孤身一人,这一路到底怎么过来的?”奚念知压住脾气,忍耐地问。
还以为她在关心他,李崇亭悲情的说:“意念,师父之命,怎能不从?每当我支撑不住时,我就想起临别前师父对我说的话,我就忆起师妹你曾经对我的好,我就又重新获取了新的能量!”
堂屋静悄悄的,一片寂静。
众人的神情……实在是无法形容。
就连躲在廊道的祁景迁都差点被这话酸得摔个跟头。
枉他还心生忌惮,想着这位师兄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
“师兄,回屋歇着吧!你出现了幻觉,咱们家没有狼,我下午说的话,纯粹是故意吓唬你。”奚念知扯扯嘴角,如实以告。
李崇亭震惊脸,旋即又感动又害怕的样子:“师妹,你不用安慰我,你现在才是在故意骗我对不对?师妹你总是这么为师兄考虑,这次听师兄的,咱们立即启程回京可好?还有那恶狼……”
赵统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捞起他:“松开攥着姑娘衣服的手,回屋睡觉。”
“那狼……”
“没有狼。”萱月猛地接话,语气坚决。
“你们——”李崇亭瞪大双眼,望着他们不可置信地嗫嚅嘴角。
“是狗,我们养的。”眼见瞒不过,奚念知头疼地说。
李崇亭:“……师妹,别欺负我没见过狼,就骗我那是狗,我可见过不少狗啊!”
“小灰,出来。”
祁景迁赖在廊道不动,他不想出去。
“小灰。”连续唤了数声,奚念知语气渐渐严肃。
摇摇尾巴,祁景迁心不甘情不愿地踱出去。
屋里点了几盏灯,亮堂堂的。
李崇亭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狼”,迟疑了。
这到底是狗还是狼?明明长得憨憨的,但方才——
“可它刚才那么凶,想咬断我脖子喝血。”
“那是师兄你身上的气息令它感到陌生,狗嘛,都很忠诚。”
“是吗?”李崇亭半信半疑。
奚念知只好望着大灰狼说:“小灰,叫两声给师兄听听。”
祁景迁愤怒了,他才不叫,凭什么朕要叫给你的这个师兄听?
又暗暗腹诽:朕又不是卖叫的。
“小灰,等天亮,蒸蛋羹给你吃,再加两只鸡腿。”
祁景迁:朕是这么容易被收买的狼吗?
转念想,一声吠叫换一顿早餐,也挺划算了。
“汪。”他只叫一声,市价,再叫,可就不是一碗蛋羹两只鸡腿的事了,祁景迁很有原则地看了眼众人,傲慢地蹲坐在地上。
“原来真的是狗!”羞愧地低头,李崇亭不消他们规劝,默默回了房。
这个打击对他实在是有点大,他需要时间来消化消化。
室内终于恢复平静,奚念知等赵统萱月离开,举灯朝八仙桌走去。
蹲身,她看清了那节黑影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根尤带新鲜泥土的野山参。
他们家是没这个的,想必——
奚念知眼眶突然开始泛酸。
扭头望向蹲坐在不远处的大灰狼,两道目光在半空交织,它似是不好意思,别过头去,盯着旁边的木椅瞧。
奚念知低眉擦了擦眼角。
她拾起那根野山参,在她还是猫时,也找过挖过,费了不少力。
如今倒换作它为她做这件事了。
“你怎么这么乖?”轻轻放下手里的野山参,奚念知凑过去揉了揉它脑袋。
昨夜它来小木屋,想必是将萱月说她生病的话当了真。
这些日子她很少考虑自己,突然被关心,情绪上便有些忍受不住。
眼中涌出湿意,她偏过头,用指腹擦掉。
祁景迁倒不好意思起来。
不就是一株山参吗?至于哭哭啼啼感动成这样?
虽然朕为了找到它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但……
原先他的确得意洋洋来着,一路过来,他脑海里已经勾画出无数场她感动涕零的模样,可当她真的往下掉眼泪,祁景迁蓦然发觉,他并不想要这个场面。
抹掉泪痕,奚念知抓起它前爪。
为了将山参从泥土中刨出,它爪垫脏兮兮的,指甲磨损不少,有只爪子隐隐渗出血迹。
“其实……”奚念知抬眸望着它眼睛。
有瞬间,她几乎想坦白。
他是人,她也是人,他们之间是可以互相沟通互相帮助的。
但是——
轻咬唇瓣,奚念知起身找了块干净的巾帕,放进木盆用水浸湿后给它擦拭爪子。
试想,如果她变成猫做的窘事被身边人目睹并知晓,想来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就算暂时忽略他尊贵的身份,作为普通人来说,他们的关系似乎也没到可以彼此分享隐私的程度。
给对方留有空间,在相处上,应该能更舒适些。
“小灰,饿不饿?”奚念知笑着起身,朝它勾了勾食指。
领着它走进厨房,奚念知生火煮水,给它蒸了大碗蛋羹。
听到声响的萱月过来搭手,撇撇嘴说:“姑娘,我觉得自打有了小灰,我就失去了你的关怀与宠爱,我居然还比不过一条狗,想想都觉得不甘心。”
接收到萱月怨恨的目光,祁景迁炫耀地摇了摇尾巴。
在心底回她:因为朕并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啊!朕是能变身为“狼”的狗,朕还是皇帝“狗”。
不过,皇帝“狗”这个说法,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至此,李崇亭便在小木屋长住下来。
他是个痴人,奚念知打着寻找药草编写纲目的由头不肯离开这座山,实际却另有所图。
李崇亭却当了真,虽然也怕狮子老虎豹子狼,可他却硬挺着征服恐惧,每天清早起床,游走在山中寻找陌生的花草判断其是否具有药性,又游走在山下各个村庄,收集民间在治病上的土方。
若是“土方”存在问题,或是不对症,他会当场纠正,找病人进行实践,用实际行动让村民们信任他的医术。
短短半月,竟博得了个“神医”的称号,很得山民的崇拜与敬仰。
有了事情做,李崇亭渐渐变得忙碌。
但大半时间还是留在小木屋整理纲目药草,不过,他最近发觉师妹养的那只大灰狗似乎与他不大对付。
它好像特别针对他?
譬如整理得好好的药草被它爪子轻轻拨弄下,又得重新分类。
譬如他正好好走路,那狗蓦地窜出来,害他一个踉跄。
又譬如偶尔夜里出来喝水,它故技重施,扮作“狼”吓唬他。
李崇亭很委屈,凭什么专门欺负他?
向师妹告了好多次状,怎知越告状那大灰狗越变本加厉,仿佛在警告他不准告状似的!李崇亭也是很气了。
“师妹师妹,快帮师兄看看这纲目写得可算规范?”这日,晌午才过,李崇亭拿着几张刚写完的药草细则,乐颠颠儿地站在长廊下叩奚念知卧房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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