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娘显出人前不为所见的一面,她凌厉的目光在那远远近近的魅影上扫了一圈,便立时计算出魅影们的数目不是全部。
“也许,它们并没有倾巢出动?”花想容听了她的话,低低地问了一声。
可是,吉娘没有出声,却否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这魅影一个柳家人只有一次机会祭出,需要耗损近二十载的寿元。一次可以召唤出一千只整,谁施用了这等禁术,还会拿自己二十年的阳寿开玩笑?”
“大婶,当年柳姐姐之所以能够捡回一条命,莫不是你也动用了这折损阳寿的禁术?”
“姑娘…你……”
其实,花想容问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极大的把握。毕竟,吉娘只是柳氏的儿媳,又不是柳家的女儿。若血统自成一脉,承袭了这禁术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吉娘一个外嫁妇偏偏承袭了这本事,便不再是巧合了。
花想容问出这话,吉娘语塞。
诚然,只要这样的反应已经足够了,不需要赘言,花想容也心知肚明,吉娘承认了。
“呵呵,姑娘身上,其实还有那苍神木符的对吧?”
不多时,盯着大树那边动向的吉娘,也惊悟花想容的计谋。不过,她并没表露出什么惊讶之色或是义愤之颜,相反的,仿佛正是因为饱经过人世间的沧桑,对于这样的境遇,吉娘已然做到荣辱不惊了。
“以为柳姐姐,我愿意相信保护她的母亲是个好人。可是,谁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我也还有我未完成的事亟待去做,希望大婶明白。”她也是诚实。
“行了闺女,能装这么半天又这么像,你娘我已经觉得很安慰了。”吉娘挥手拨了一下女儿,似乎已经了悟到了,从刚才开始,花想容早早地就为了让她现形布下了一个“局”。
闻言,吉的身晃了一下,眼睛这才眨了眨,眉头微蹙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这一面,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母亲。
“娘……”
“不用了,原本娘也是担心你太过不经世事,到头来会沦落到与你姐姐一样的境地,才对你多加管束的。现在这样也好,至少这位姑娘让娘明白一件事。即便以后娘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能好好的活着。”
“娘……”
“孩,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不忍则乱大谋,当初你姐姐若是肯多听我的一句话,沉住那口气,你们姐妹也不必分隔在这城内城外了。”
“娘,你什么?我听不明白。”
“傻孩,你不是都听姑娘了么?当年,娘为了救下你姐姐,动用了禁术,搭上了二十年的阳寿。可是孩,能保得你姐姐一条命,娘不后悔。只是,现在娘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你和你姐姐,要好好的过活,一辈都不要再回到这个鬼地方来。更,不要想着报仇!”
吉母女二人的一番对话,吉多得是不解,而吉娘多得是释怀。
花想容听见吉娘最后的话,也惊了一下。她刚才,只是想要逼出吉娘的真实身份或者是真本事。可是她没有料到,吉娘施展出最后抵御这一招的时候,竟然也是她的绝命之举。
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相信,一个母亲,一个深爱着自己孩的母亲,为了孩们的安慰,是什么事情都豁的出去的。
“娘!你瞎什么?你是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这些话?”吉有些错愕,她见到母亲脸色无异,以为母亲在与自己开玩笑。
“噗——”可也就是在她摇晃母亲的一刹,强忍着不让自己被看出虚弱的母亲还是口吐鲜血,衰弱地依偎在女儿身上。
“娘…娘——”不到转息的工夫,吉娘已然断了那口气。
更令她们都想不到的是,动用了碧珠的吉娘,到了最后竟然连一具全尸都没能保存得下。在吉倾身要扶住母亲的时候,母亲的身形就化作无数个光点,归进了那颗落在吉裙摆上的碧珠里。
良久,那碧色的光彩还源源不断地辉映在大树上,直待消耗干净了她们可见的魅影,才呈现虚弱与暗淡之势。
吉蓦然间抬起头,她怀着希冀的目光盯视着花想容:“姑娘!姑娘我娘呢?她是不是走丢了?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边着,吉还一手攥着那颗碧珠挪蹭到花想容身边,双手抓住她的裙摆,用力地摇晃着她的身。
花想容默然不语,吉这样,显然是受到了刺激,而这始作俑者,也有她的一份,她能什么呢?
“姑娘…姑娘你话呀?你把我娘弄哪去了?你把我娘还给我好吗?好嘛?!!”终于,吉还是不能接受母亲在自己面前消失的事实,她有些神情恍惚地借势站起身。
不闻花想容出声,她忽然松了手,摇摇晃晃地向着巷口走去。
“吉,你要去哪儿?”花想容低声呼唤着。
可是,吉没有回头。
虽然吉的背影已然可以看出摇摇欲坠之势,但是她仍然不屈服于命运地努力向前走着,一边走,嘴里还一边碎碎地念叨着:
“他们将我和娘赶出门,如今还用这么阴毒的法来害我娘。娘不会离开我的,一定不会离开我。只要他们死了,只要他们都死了,娘就会回来找我,会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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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三三章谁也不是好惹的(三)
吉仿佛疯魔了一般,已经完全听不见花想容的呼唤。当下的情形,虽然那一千只魅影都被吉娘的绝命之作消灭掉了,但是她也深刻地记得,吉娘过,这魅影,只是柳家的禁术,之一。
大街巷里穿行,花想容一路跟在吉的身后。她不知道吉要到哪去,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跟着她。
不过,这一路跟来,她倒是发现了一件很奇异的事。
依照柳氏所,她只有带着碧珠,才会避过这些牛鬼蛇神的嗅觉,避过被吸取灵气、灵力的命运。只是,她身边不断地擦过那些东西,它们却都好像没看见她似的,依据自己的心之所向来去匆匆。
轻松的时刻不常有,她才感叹自己又变得透明,就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黑漆漆的东西就晃晃荡荡的走向她的身后。此时,她下意识地用手拂了拂自己被撞得衣摆,一个蓝色流苏的坠从衣袖里掉了出来,一根流苏就挂在她的指上。
“……”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忘记了这东西的出处。直待她急于看看吉是不是被自己跟丢了的时候,五指抓回那块雕刻成祥兽麒麟的坠,才忽然想起,这是她出万金楼之前,万俟丹阙所赠。
当时,他还对她过,那颗碧珠不能再留在身上,否则会引来祸事云云。
想起吉娘方才的境遇,花想容不由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得不承认,这事若是巧合,也实在是巧的让人有些瘆得慌。要不是她无心之间,阴差阳错地把东西物归原主,那么现在殒命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她有些后怕,再看一下前方,形单影只的吉还跌跌撞撞地向着一个很确定的方向走着。
从吉要去到的方向看来,方向感并不好的花想容判定,这个丫头可能是在向着碧山古丘城最正中的方向走去。
可是,吉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不好!”结合了吉走出巷之前碎碎念的那几句话,花想容立时想到,这丫头是要去找柳家人报仇。
她把万俟丹阙给自己的玉坠套在手腕上,赶紧提身一跃,奔着吉的背影凌空而去。
别是她孤身一人跟在吉身后,就算是流光在她身边,她也不敢保证她们这样大刺刺地闯到一个拥有禁术的凡人家去,会不会凶多吉少。
她还有心事未了,万不能冒这种风险。
花想容落身在吉的身后,眼见着吉的目标越来越明确,她们前方五十几步远处,就有一个高堂大院。抬眸看去,那大门匾额上所书的字正是“柳府”。
“你干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去。别闹,跟我走!”
当花想容单手揪住吉的被襟要纵身离开的时候,吉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劲儿,直接挣脱了她的桎梏。没办法,花想容只能双手齐上,一手揪住吉的一边肩头,立时起身向相反的方向跃去。
“放开我,你放开!”半空中,吉不停地挣扎。
“你能不能消停点儿?你这样去送死,大婶不是白白为你牺牲了么?”花想容真是气不过吉这性。
“你还我,若不是你刚才不肯出手,我娘也不会死!”吉歇斯底里。
最终,二人争执不下,花想容不敢施展过多的灵力,还是在离开柳府不足二百步远的地方落身在地上。
“啪——”迎头就招呼在吉脸上一巴掌。
吉被打得直发蒙,愣头愣眼地看向花想容的时候,只闻花想容道:
“我是看在柳姐姐颜面,给大婶最后的尊重。柳吉!你真当我欠你们柳家的,活该被使唤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之所以和你纠缠,不因为心里愧疚大婶。我是可怜一个母亲致死都要保护自己孩的心!我还告诉你,我不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在这儿和你干耗!我最要紧的人还在等着我去救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