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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 完结+番外 (七六君)


  合家团圆,可他没有家。
  早在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孩提时,便已明白,他家没了。亲人们都已结伴去了冰冷地底,只丢下他一个人活在世上。这世上的人是那样的多,多得好像人世间热闹非凡,可这热闹与他无关,再多的人也与他无关。
  他在丘上独坐着吹埙,埙声和月,睹月伤怀,想到天地间自己孑然一身,一时正在心灰意冷,然而身后踏着野草一声极轻细的脚步,却倏然教他心头微微地颤了颤。
  于是埙声停了,他轻轻开口,与连笙打招呼。
  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还没见着她人,只听到她出声回应,他竟会像溺水之人蓦然松了一口气般,待到她折到他身边坐下来,便觉这一口气长长呼出,跟着人也从那濒死压抑里重新活了过来。心间忽而生出一点勇气与盼头来,或许在这茫茫尘世里,他还不是一个人。
  正在漫漫涌起的些些感激里,转眼听见连笙淡淡开口道:“我从生来,便没过过中秋。”
  长恭侧回头望向她,月下抱膝而坐的侧影,忽然与那梦中祁山顶上的剪影撞在一起,一时恍惚,听她继而说下去:“我是一名弃婴,我的师父在莲花丛里捡到我时,我就睡在一张大莲叶上,于是师父给我取名‘莲生’,后来又嫌弃‘莲生’二字太直白普通,配不上他盗圣关门弟子的身份,遂才又改作‘连笙’。师父虽捡起我,却因他性子豁达,不愿意死后拘泥儿孙繁文缛节,是故并不将我当作家人,只肯让我认作师父。”
  “当初捡起我时,师父便是年事已高,金盆洗手隐居深山,身旁也无服侍的人,故而年年中秋,我们师徒两个皆不去过。后来师父仙去,我孤身一人飘飘荡荡,更是没有一天有过着家的日子。”
  连笙说着说着转过脸来,与他眼神交汇,温柔笑道:“你好歹还在爹娘身边相伴八年,你看我,爹不疼娘不爱的,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可也不是没心没肺地长到这么大了。”
  她笑靥婉转,仿佛毫不在乎,然而眼底一丝转瞬即逝的伤心可怜,却教长恭不经意地捕见,出卖了她。
  长恭心头霎时间千回百转,仿佛看到她在撕开心底深处掩藏的伤口,撕下自己的旧疤来盖他的创伤。于是左胸口某处不知名的地方,乍然生起一股暖意,辗转翻涌,而后泛泛弥散开来。
  周身渐渐得她治愈般的温暖。
  长恭忽起一个念头,想要抱一抱她,像是那一日江州江畔,她张开手,给予他的拥抱一样。只是彼时她的拥抱,应是为了抚慰他被一朝揭开的满心疮痍,而他心血来潮想要拥她入怀,却是在这清冷月夜里凉透的心,近乎本能地想要靠近她。
  他从来习惯了拒人以千里外,若非是她死皮赖脸缠着自己,教他不得不由她陪在身边,他大约早已郁郁成疾,便也无从知晓这世上原还能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救他出深渊。
  于是长恭紧了紧拳头,抵在唇边。
  片刻犹豫下,他张手想要揽过她的肩。
  然而连笙倏然回头,明净澄澈的眼,眼里掠过一丝疑惑,长恭一时没来由地慌张,仿佛心思被她一眼望穿,明明自己沙场多年,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却竟会在这一眼望向他的瞬间,疯狂心跳。
  手顿在半空中一愣,继而硬着头皮落下来,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了,快回去睡吧。”
  连笙有些发懵,不知他怎会转得如此突然,可见他眼神之中难有的一抹温柔,先前那出颓唐败色仿佛已然作古,便也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呢?”
  “我也回去睡了。”
  这一夜许是醒后再睡,下半觉里,连笙睡得并不算踏实,迷迷糊糊感到身旁的人给她搭了衣被,天亮睁开眼却是空空如也。唯有长恭已在喂马,见她醒来,轻轻抿了抿嘴角,浅而又浅地笑道:“若是睡好,我们便上路吧。”
  这竟是连笙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笑!
  眉梢嘴角的分明笑意。
  她完全呆愣住了,呆呆地坐着忘了起身,莫不是自己一觉睡醒,世道变了。看见长恭翻身上马,她才赶紧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从京都到漳州,他们一路马不停蹄,跑了四天四夜。入漳州后,又费了整整一天工夫才找到秦汝阳的故里——漳州边境上的一座村镇,名唤“石垟”的。
  等他们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走到石垟地界,看见刻了“石垟镇”三个字的破旧石坊时,连笙的脑子里只勘勘冒出来一个词:穷乡僻壤。
  从她十岁下山浪迹江湖至今,过去了六七年,自诩也是见过许多世面了,皇宫大梁上睡过,乞丐窝里也住过,却还从没到过一个地方,能像这里一样偏远破烂。她与长恭站在镇子里唯一一条像样的小街上,只穿着普通布衣牵着马,却仍觉自己与此处的格格不入。
  满眼尽是黄土,连同街边的房子、摊子亦像是布满了扫不干净的尘,灰扑扑的。似乎正巧碰上赶集的日子,狭窄的街面还算稍有些人流,然而穿衣戴帽却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长恭与连笙相互看了一眼,面露些许诧异颜色,而后将头一点,还是低了低脑袋走进人群里。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询问镇上是否有姓秦的人家,可又有人认得一位名叫“秦汝阳”的,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一路询问,问遍了整条街上几乎所有的摊贩,连路人也逮着问了一串,却发现不单没人认得秦汝阳,竟连这个名字都未曾听过。
  长恭与连笙皆惊讶极了,若说是在京都也就罢了,可在这样一个张家长李家短,王家能数得出赵家有多少只鸡的小地方,出了一位当朝国相,没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有反哺桑梓泽被乡里,竟连名字也无人知晓。
  他们站在文乡的街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犯愁,忽然却听见身后“啊呀!”一声大叫。
  他们双双回过头去,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算命先生,这声惊呼便是这位算命先生发出的。
  他独自一人立在那里,既无人与他攀谈也无旁的举动,连笙瞄了一眼无事,正要转回头去,然而这算命的却直冲冲就朝向连笙走上前来,边走边不住前后摇着一只手拜道:“啊呀走大运啦,走大运啦!今儿个真是见着活神仙啦!”
  连笙抬起头盯了他一眼,确信他不是对着别人,于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他:“你说我?”
  “活神仙!可不就是你吗。”算命的在她身旁站定,殷勤一笑。
  


第55章 卷九 假相(肆)
  连笙这才抬起脑袋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人上了点年纪, 一身的灰头土脸,短得快到膝盖的长褂像是有些年头了,肩上扛只脏得发黑的布口袋, 左手举把破布条般的算命幡, 倒也勉强是个江湖算子的样子。这江湖算子嘿嘿一笑,还不等连笙再说话便又是点头哈腰地道:“这姑娘, 我一看背影就瞧出来了,你是个神仙呐!”
  连笙也归是在江湖上跑了多年, 一眼便认出这位算命的, 铁定就是个骗子了。许是见他二人面生, 瞧着是从外地来的,又看她一个姑娘家,料想没有见过世面, 方才起了行骗的念头。
  连笙正巧因着找不到秦汝阳的事犯愁,一时得了闲,贼见骗子,便心血来潮想要戏弄一番。眼神忽忽飞向长恭眨了眨, 见他并不作声,想来是默许了,便回头巧笑一笑:“哦?”
  “你且说说, 我是个什么神仙呀?”
  “你是我们这行当的祖师婆呀!”那算命先生脱口而出,“你别看我如今只是跑江湖给人算命,想当初,那也是上过仙山, 拜过仙人的,我这天眼一见您老人家,啊,这个,慈眉善目,身泛金光,就知绝非凡人呐!再定睛一看,这可不是祖师奶奶吗!”
  他说得红光满面,绘声绘色,连笙见之心下好笑,不由打趣:“我这小小年纪,哪里做得你的奶奶,怕不是要折了我的寿。”
  “哎——”这算命的大概见她颇有兴致,应是上了钩了,便越发地奉承起来,脚不动,只身子往后一退,道,“祖师奶奶司掌人间命数,泽被千秋,我们批八字的,全仰仗您一口饭吃。今日遇见奶奶,已是我平生求也求不来的幸事,再喊一声奶奶,那岂不是教我添了天大的福气!分明就是我占了便宜,哪里会有折您仙寿的道理。”
  这算命的说时眉飞色舞,一把胡子随他唾沫星子时不时地点一点。他越夸越上道,夸得就跟真真儿的似的,长恭起先还由着他瞎胡诌,后头听来听来便也不觉皱起了眉。
  正要开口唤连笙走了,忽听她半是嘲半是讽地应他:“劳你指点,我怎的却不知道自己还是个仙家。”
  那算命先生忙一摆手,道:“仙体投了凡胎,哪有还教凡胎知道的。”说着又一眨眼,问,“怎么样奶奶,可要算上一卦?看看天命,预知祸福。这位公子要不要也来一卦?”
  口若悬河说了这大半日,终于切进正题了,连笙刚要回答,长恭便急忙拉住她:“连笙。”
  “怎么啦?”
  “咱们不是出来玩儿的,”长恭面有些许正色,道,“这人不过借个托辞想要多揽两桩生意,你若过够了瘾便走吧,不必浪费时间于此,现下还是先寻秦汝阳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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