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龙把它的脑袋扯到自己面前,甩手就往乖龙脸上扇了两巴掌:“身为神灵,居然还说脏话,该不该打?”
乖龙的龙须是它的弱点,被渊龙这样一扯,顿时就流了泪:“该该该……我错了我错了……渊龙爷爷饶命……”
但渊龙不过刚放开手,乖龙立刻收起可怜相,一边逃开一边顽强地朝渊龙喷水:“吃我口水!”
无奈它逃得太远,喷出的水只能溅在雨神峰边缘。
渊龙甩了甩手,白它一眼。
雨师乐得直笑,只有甘露仙和程鸣羽心疼这俊俏少年的手:“乖龙的脑袋多硬啊?你手疼不疼?”
程鸣羽冲着在远处如蜜蜂一般游动的乖龙喊:“你跑这么远作甚!甘露仙姐姐要给你尾巴敷药。”
乖龙一听,立刻就游了回来:“敷药?那我要躺在姐姐大腿上。”
它嘻嘻地笑着,缩小了龙身,不料又被渊龙一把抓住龙尾,怎么都逃不开了。
乖龙和渊龙不同,它是每日都跟着雨师巡游人间布雨的;又因为在被雷公收服之前都在人间活动,学了不少地道的脏话,忍不住炫技般一股脑儿地冲着渊龙叫骂。
它说的脏话夹杂各种方言土语,渊龙大都听不懂,因而完全没当一回事。
“怎么就会骂人?”程鸣羽不禁摇头,“你应该化成人形,好好跟渊龙打一架。”
雨师笑了,就连渊龙那张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在乖龙“不许讲”的叫声里,渊龙一字字慢慢地说出了他的秘密:“乖龙现在还不能化人形,九重天上这样的龙,就只有它一条。”
他说完时乖龙不叫也不挣扎了,整条龙都没了动作,从渊龙手里倒吊下来。
渊龙正觉得奇怪,定睛一瞧,发现乖龙睁着眼睛,眼泪淌过它的额头和龙角,啪啪掉在地上。
“……怎么又哭了?”渊龙这下松了手,“我说的是实话呀。”
乖龙掉到地上,不管渊龙怎么安慰都不出声,像蛇一样爬行到雨神峰边缘,纵身跳了下去。
片刻后它终于升空,这回游得远了,转身冲这边吼:“拿别人的伤心事出来取笑,算什么好龙!”
甘露仙和程鸣羽面面相觑:“乖龙真生气啦?”
“偶尔,偶尔。”雨师显然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伸手冲着甘露仙,“再来一杯。”
渊龙犹豫片刻,转身道:“我去跟他道歉。”
下一瞬间,甘露仙和程鸣羽同时发出惊呼。
渊龙化出了龙身:它竟是一条浑身泛着淡青色光泽的漂亮小龙。
随着游动,月光照亮了它的龙角、龙须、鬃毛、龙爪与鳞片,每一处的光泽都随着光线变化而变化,整条龙在这深邃夜空里轻盈游动,宛若传说中的神迹。
“我错啦。”游到乖龙身边,渊龙生硬地致歉,“我不该说出你的秘密……尤其在漂亮的仙子面前。”
见它来给自己道歉,乖龙原本心中已经非常得意,但又见渊龙显出真身后立刻将甘露仙和山神的视线都牢牢吸引住,顿时又气着了:“显摆什么!呸!”
它终于顺利地喷了渊龙一身水。
渊龙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了,转头冲着乖龙就是一声巨吼:“你够了!”
它归属雷公,一直都在炼火,此时口中喷出滚滚烈火,乖龙躲闪不及,龙角都被燎到了。
二龙就这样在凤凰岭上空缠斗起来。
雨师:“看吧,就是这样。”
甘露仙和程鸣羽看得津津有味:“果然有意思。”
两条龙打得热闹,连伯奇也被吸引了。
他在凤凰岭周围巡视了两圈,暂时没发现有新的梦魇,正准备认真观战,忽见程鸣羽在雨神峰下经过。
“不看了?”他问。
“不看了,我去练弓。”程鸣羽说,“你也喜欢看龙打架么?”
“我以前看过很多。”伯奇振翅悬停在半空,“不过没看过这么无聊的。”
程鸣羽:“那你还看?”
伯奇:“巡山么,吃完了噩梦……没事做啊。”
他拍着翅膀往雨神峰上飞去了。
程鸣羽在林子里东钻西钻,半柱□□夫后,抵达了鬼师的居所。
这半个月来,每到夜间她就到鬼师的居所来练弓。
杨砚池之前说过自己会教她,但估计是木梨被巫十三吞噬之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程鸣羽没有在这儿见过他。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独自一人练习的准备,谁料才刚拿出春山行,便听到院子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杨砚池?”程鸣羽一下扬起了笑容,她有点儿惊喜。
但脚步声消失了。随后有畏怯的声音传出。
“鬼师大人……在吗?”
程鸣羽一愣:“鬼师?你找鬼师做什么?”
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农人。他神情萎靡疲倦,一双皱巴巴的红眼睛看着程鸣羽,神情中尽是畏惧:“你不是鬼师。”
程鸣羽起了戒备心。“我不是,但你找他做什么?”她探问,“你可以先告诉我,我为你转达。”
“找鬼师……还能做什么……”那农人哭丧着脸,“填命,救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鬼师:我还能上场吗!
不能了,盒饭都吃完了,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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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糕糜先生(2)
村人一边哭一边说,结结巴巴的,程鸣羽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长桑自从上次发了脾气之后就天天呆在二曲亭,或者领阿泰四处巡逻,不肯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说起来他虽然是治病救人的神灵,可要不要救人,实则还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凤凰岭盘桓许久,也着实是一直在为凤凰岭百姓做事。
程鸣羽心想,他只是偶尔脾气躁,其实并没有很糟糕。
但正是由于长桑最近懈怠了,凤凰岭山脚下的几个村子,渐渐出现了恶疾。
恶疾来得很快,却不知如何患上,村人只是见到有村民忽然倒在山道旁,浑身抽搐,四肢发黑,昏迷不醒。他们将人送至各自家中,安置一夜之后也仍不见有任何好转。
长桑本来天天巡山,但他们始终也没有等到长桑到来。
染病的人呼吸渐渐弱了,手脚却不断抽搐。有的人眼皮合不上,便圆瞪着眼珠子,呆望天花板,模样十分可怖。
这位来找鬼师的农夫,他妻子便是莫名罹患恶疾的其中一位。他万般无奈,想到以前曾听人说此处有巫者名为鬼师,可以以生换死,便想来求鬼师作法,以自己性命来救人。
“鬼师用的都是邪法……况且他早就不在了。”程鸣羽没了练弓的心思,把春山行背上,凛然道,“莫急,我去为你找长桑。今夜一定请他巡山救人。”
农人半信半疑:“你个小姑娘……你也认识长桑公子?”
“当然认识。”程鸣羽已经走出了院子,“我是凤凰岭的新山神。”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跑远了,身姿轻盈,只有背上的春山行在浓浓夜色里,留下一道渐渐消逝的光线。
农人迟疑片刻,只得转身离开。
他沿着来路走回去,半个时辰之后才拐上山道,慢慢朝着山下走。
一面行路,一面唉声叹气,他没有注意到山道旁立着的人影,直到人影出声招呼。
农人吓了一跳,惊惶地退了两步。那人从树荫下走出来,竟是个白净脸庞狭长眼睛的姑娘。
她穿得古怪,农人打量片刻,总觉得她与凤凰岭上其余人不大一样。
农人不敢搭理,想绕开她走,谁料那姑娘像被风吹起来的纸片一样,轻盈地一步跨到他面前。
“你家人病了是么?”她温声询问,音调又软又柔。
农人不知为何,被她声音牵动心中忧虑,不由得将妻子患上恶疾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那姑娘皱起眉头,满脸怜悯:“可怜……长桑这厮,怎么就不管!”
农人听她说话,竟似与长桑十分熟稔,不由得惊奇:“你认识长桑公子?”
“我是长桑的师妹。”姑娘仍旧温柔说话,“我还有另一位师兄,叫糕糜先生,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农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立刻就要跪下来:“那你、你应当也懂得如何救人吧?求仙子大发慈悲,救救我妻……”
姑娘立刻露出为难表情:“我还未出师……不过我师兄糕糜先生已经来到凤凰岭了。你可知凤凰岭木家村的位置?”
农人连连点头。
木家村是凤凰岭上一个已经荒置的村子,平时并无人烟。
“木家村村头有个庙,我师兄就在庙里呢。”姑娘笑着说,“大哥,你要不,去找他试试?”
木家村有些难找,因长年荒置,进村的路已经被枯枝败叶覆盖了。
农人好不容易走到木家村,发现那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村头的土地庙里没了神像,空空如也。
他半信半疑,小心走进去,抬头便看到原本放置土地神塑像的位置上,摆着三五个碟子,碟子里装着简单的糕点或馒头,尚有两个空着。
农人心中一阵激动:他没找错位置。
那仙子说糕糜先生性格孤傲,但治病的本事比长桑还好。他酷爱食用糕点,只要用糕点供奉,翌日他便会上门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