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柔知道再闹下去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安静了下来。
把钟馗锁进已经死了刘宫女的房间后,一路上沉着脸默不出声的司马郁堂才在门外冷冰冰地说:“钟馗,你要真疯了,祸害人间,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嗯,真有那么一天,你千万别手软。”钟馗坐了下来,悠然回答。其实他害怕真到那种时候,司马郁堂会下不了手,或者没有人能降得住他。
司马郁堂转身便走开,却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在院子里守着。
钟馗立刻元神出窍,去了冷宫里关押宫女的牢房。
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牢房的城墙跟边关城墙的等级一样。这种城墙是用坚硬的厚青条石砌筑,青条石间用糯米搅拌石灰浇筑,密合坚固得就连薄的刀刃都插不进去。
只是这样坚硬的墙上都抓痕遍布,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从抓痕的形状看出抓痕形成的时间先后。旧的抓痕浅而短,新的抓痕深而长,很多都带着血迹。可见宫女的疯症越来越厉害,后来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旁边传来嚎哭的声音,那是另外一个疯了的宫女的叫声。钟馗一愣,飘了出去,却见一个黑影在外面一闪。
“吸血魔!”钟馗心里一惊,咬牙追上了上去,那个身影却消失在冷宫外的池塘里。
钟馗放弃了追赶,返回来,
刘宫女缩在角落里,抖得像落叶一般,眼神清明,根本就不像得了疯症。
钟馗凑近,在那宫女的衣襟上发现了黄色的可疑液体,正要细看,刘宫女却忽然傻乎乎地笑了一声。钟馗被她那怪异的笑声弄得很不舒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青春不老。娘娘,我果真能青春不老吗?”刘宫女站起来,摸着脸一脸陶醉,“我也能像李妃娘娘一样被皇上宠爱吗?”
钟馗微微皱眉望着这个宫女。刚才他还不觉得,现在听宫女这么说,他忽然想起温宜柔似乎提起过,为了伺候好她,皇上派到她身边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宫女。有些宫女甚至是跟李耀丽同时进宫的。所谓经验丰富换句话说就是年老色衰。
照理说,这个疯了的宫女,应该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为何会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钟馗心里怀着这种疑惑,飘到了冷宫里临时摆放尸体的安乐堂里。
果然,那个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宫女也皮肤光滑,丝毫没有半点人老珠黄的模样。
怎么想,这个事情都跟‘吸血魔’脱不开干系。他却没想明白她们忽然发疯的原因。
钟馗回到自己身体里时,刚好司马郁堂给他送饭来,便叫住司马郁堂:“喂。宫女的尸体能不能多放几日?”他想知道,这个尸体会不会像前面的那些一样不会腐烂。虽然他看惯了凡人肉身消弭,觉得这只是寻常事,可是他也知道直接像司马郁堂这种普通人说这些话,多少会让他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没有明说。
司马郁堂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这个有点难。宫中所有死去的下等宫人都只准在宫中停留一夜。按老规矩,明天一大早,她就会被火化。骨灰填到冷宫的枯井里。”
“按老规矩?莫非还有新规矩?”
“李妃娘娘前几年在皇宫外买了几亩地,让一些不愿意被火化的宫人在死了后可以埋在那里。”
“那张宫女呢?”
“她跟李妃娘娘同一年进宫,应该会被埋在那块坟地里。不过最后怎么样处置,要看李妃娘娘定夺。”
“司马郁堂,你知不知道那个坟地在哪里?”
“大概知道。”
“我要看看。”
“你要想去看,还用得着我批准?”司马郁堂不由自主讽刺了钟馗一句。因为他知道就在他坐在院子里这一会儿功夫,钟馗都不知道进进出出多少趟了。
“我说的是,你带上人,跟我一起去。”钟馗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去干嘛?”
“刨坟掘尸……”钟馗忽然诡异地一笑,看得司马郁堂都汗毛竖了竖。
☆、第两百三十五章 传染病(下)
漆黑的夜里,夜枭‘桀桀’叫着,声音尖厉而又怪异,让这墨汁一般森冷的树林越发显得毛骨悚然。
司马郁堂带着人扛着锄头,跟在钟馗身后,贴着宫墙悄悄朝坟地行进。
钟馗说为了防止‘吸血魔’来捣乱,所以只能在晚上悄无声息地来。
因为钟馗的缘故,司马郁堂如今动不动就要知法犯法。这让他满腹怨念。而钟馗在他面前猫腰前进的样子实在是太鬼祟。司马郁堂忍耐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钟馗:“喂,你要是担心宫里的侍卫发现我们,就大可不必了。今晚上这么黑,面对面都不一定能看清楚对方。”他的意思是,他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走,就不会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走出二里地。这样下去,天亮他们都赶不到。
钟馗回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我不是怕被人发现。”
“嗯?”司马郁堂越发疑惑。
“我是怕被鬼发现。”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亮起幽幽的绿光,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出现在绿光里。
“是怕被我发现么?”那个鬼幽幽地说。
司马郁堂虽然跟着钟馗见了不少鬼,猛然看见那毫无血色的脸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钟馗后面像是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伸便扼住了鬼的喉咙。
“啊啊啊,原来是你,我上当了。”那个鬼看清楚钟馗的脸,立刻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
钟馗朝司马郁堂咧嘴一笑:“这些鬼吧,跟小孩子一样淘气,好奇心又重。你越是躲着它,它越要出来吓你,特别是这种孤魂野鬼。”
司马郁堂终于明白了:钟馗是为了捉住鬼来问话才故意走得这么鬼祟。钟馗要是光明正大的跑出来,那些鬼早吓得躲起来了。鬼一旦躲起来,要再想找到它们就费劲了。
“你们去挖坟。”钟馗站直了身体,朝司马郁堂摆手示意,“我要问问它几句话。”
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大片都是包包鼓鼓的坟,没有墓碑,没有任何标志。想想这些都曾是鲜活的生命却无名无姓无声无息的埋在这里,大家心不由得都有些悲凉。
“要挖哪个?”陆仁甲茫然地问。
“随便。你们一人挖一块地。如果尸体烂了,就埋回去。如果是好好的看着跟刚死的一样,就叫我过去。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尸,一定要叫我去看。”钟馗说得很轻松,仿佛眼前不是坟地是一块番薯地。
司马郁堂皱眉:“你脑子里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龌龊的主意。”
钟馗当作没听见,朝陆仁甲他们挥手:“干活干活,不然等下天都亮了。”
陆仁甲和陆仁乙对望了一眼,朝手心吐了口唾沫,开始‘哼哧哼哧’挖坟。
“来来来,别走神。先听我说话。”钟馗叫了一声正拿眼睛悄悄打量那些捕快的鬼。
那鬼立刻缩成一团:“大神请说。”
“看你这样子,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我们奇怪,莫非是过去有人曾经来挖过?”钟馗眯起了眼。
“是,不久前,有人把这里翻了一遍,带走了许多完好的尸体。”
“被带走的尸体都是宫里死去的宫人?”
“不是。”
司马郁堂眼睛还看着别处,似乎对这边的谈话不感兴趣,其实已经竖起了耳朵在仔细听。
钟馗不动声色接着问:“这块地里莫非还埋着外面来的人?”
“有一阵子,天天晚上都有人送年轻女子的尸体来埋在这里,后来那些尸体又被人全部挖走了。”鬼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埋年轻女子尸体和挖尸体的是同一帮人?”
“挖尸体的人倒是来埋过尸体,但是并不是每一次埋尸体都是相同的人。”
也就是说,有两拨甚至好几拨人曾来埋过尸体,其中一拨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把几拨人埋下的尸体都挖走了。
他们都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真的有鬼在默默看着他们。
“你知道尸体运去了哪里么?”钟馗接着问。
“不知道。”那鬼摇了摇头。
这个事情还要好好查一查。钟馗暗自思忖。他总觉得这条刚听到的消息十分重要,跟前面某件事能串起来,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事。
“你为何没去投胎?”钟馗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一挑眉问那个鬼。
那鬼便跪下了:“大神开恩。我死得冤啊。”
钟馗懒懒哼了一声:“嗯。”
那鬼就开始抽抽搭搭地诉说起来:“我原本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一年前,我因为嘴馋偷吃了娘娘的东西,被娘娘打死了。娘娘只说我是失足摔死的,然后命人把我的尸体拉出来埋在了这里。我的尸体迟迟没有腐烂,加上心有不甘,所以鬼差来拘我的时候,我就躲起来了。没想到,鬼差第一次没找到我后也没有再来过。”
钟馗默默算了算。每年鬼差在鬼节的时候都要把过往一年的鬼差簿对一对,找出漏掉的鬼然后捉回来。今年鬼节的时候,刚好鬼差在罢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个鬼给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