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石桥底下正走过一个挑着篮子的年轻人,驻足于桥旁的首饰摊,讥笑道:“你们有没有瞧见,方才那女子真是长得好丑,不仅身患疥疾,还是个瘸子。”
那卖首饰的妇人,理了一下摊位上的东西,附和道:“就是,这样丑的女子,竟还好意思出门。”
那年轻人挑着篮子,上了石桥,纪妙之拦住他死活不让他走,年轻人以为是要买他的东西,试探性地问:“敢问这位淑女,您要点什么,木梨还是甜瓜?”
纪妙之从他篮子里挑挑拣拣,又撇开头冷若冰霜地说道:“我本来是想买你的东西,不过见你长得太丑了,所以觉得你卖的水果也定然不好吃。”
那人怒瞪她一眼,挑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纪妙之这个多管闲事的性子怕是改不了,只是胥长廷担忧她会耽搁重要的事,说道:“主人,我们到现在对舍利子的消息都还一无所知,你如今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章华宫中,乐师正在一旁演奏编钟,楚顷襄王正坐在御座上,两个穿着绣云纹曲裾深衣的美姬盈盈带笑,步步生莲向他走来。她们乌发如墨,双鬟簪玉,谄媚地端着酒觞朝他献着美酒。
忆起《高唐赋》芈横更是神往与神女的仙姿艳逸之貌,世间女子定是无人能及,他将目光转于跪坐于席下饮酒的宋玉,问道:“宋玉,先王梦中的神女当真存在?”
宋玉身着缁衣,腰系青苍玉带钩,霞姿月韵,貌胜仙人,他目光淡淡,拱手回应:“大王何不如趁此机会去一趟云梦泽?”
芈横喜形于色,忙说道:“明日便是良时吉日,寡人这就去先斋戒沐浴,今日便启程前往高唐。”
纪妙之见方才那女子,提着篮子,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引来路人的冷嘲热讽,甚至于孩童亦在学她走路时的样子,和面上的神情。
纪妙之实在忍无可忍,忿怒道:“我们上去帮帮她吧,你看她~”
“这位小娘子,我来帮你提可好?”纪妙之的话并没有让女子回头。
思索半晌,她又换了一个称呼:“姑娘?”
胥长廷无奈,只好上前去帮纪妙之,拱手作揖道:“淑女,你腿脚不便,不如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帮你提回去?”
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女子头也不敢抬起,可那些人仍旧不肯罢休地议论着:“你看这女子,长得可真丑!”
“如此相貌丑陋之人,偌大的楚国,想必也找不出第二人。”
“多谢君子,不过不必了!”那女子哪里还敢多呆一刻,面对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却惊讶地发现集市上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胥长廷惊诧地看了身旁一动不动的群众,皱眉问:“主人,你做什么?”
纪妙之咬了咬唇瓣,干笑道:“世界终于安静了,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实在看不过眼,我就~”
“他们是普通的百姓,你怎可为了一时之气,对他们使用法术?”胥长廷面带愠怒地看着她。
而此时,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纪妙之,颤颤巍巍地说道:“神女,你果然是个神女。”
纪妙之跟着女子回到了她家中,她并非是什么神女,而是一个落魄少女。她如今也是无处可去,只能暂借她家留宿。只是这不去还好,一去才知道她是真的穷困潦倒,一间草房,两间屋子,一张破败不堪的坐席。靠榻的窗牖破了好几个洞,如今是冬季,天气又冷,真不知她如何度日。
纪妙之不习惯跪坐,索性抱着膝盖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你怎么就住这种地方啊,你的亲人呢?”
女子垂眸,自卑道:“我相貌丑陋,又一无是处,亲人也不愿和我同住。”
“怎会?你做的蜜饵和窝窝饼,可好吃了,是吧长廷。”纪妙之笑眯眯地朝胥长廷看了一眼,不曾料想,在她们言谈间,他竟然将女子端上来招待的蜜饵吃得一干二净。
纪妙之撅着嘴,愤愤地说道:“长廷,到底谁是主人!”
女子含笑,目光怅惘,说道:“身逢乱世,不过只是谋条生路,不至于饿死罢了。”
这里的东西实在破旧,睡在地上也就罢了,可是簟席也破了好几个洞,纪妙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簟席都破成这样了啊!”
正有敲门声传来,女子匆忙去开了门,只闻少女如黄莺一般的声音朝里屋传来:“阿姊,今日岁朝,娘让我来取些蜜饵回去。”虽说取些,少女却提着篮子毫不见外地装起来。
“妹妹,你也知我如今的日子,全靠卖蜜饵生计,你全拿去了,你让我明天吃什么?”女子神情为难,她单靠饼饵维持生活,如今本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每到正月娘还要让妹妹来拿走许多东西送与亲戚好友。
那少女面色一沉,冷哼道:“阿姊,娘她鹑居鷇食将你养大,如今你离了家,就不知道孝敬娘了?亲戚对我们大都有恩,送些东西给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贰)巫山神女
少女目光一冷,嗤笑道:“阿姊,听你的意思,好像这钱被我给用了一样!”
胥长廷刚巧走出内室,少女与他四目相对,心潮暗涌,她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清逸俊秀的男子,他的笑容如桃花般灿烂夺目,却似海中明月,又似夜空星辰,耀眼夺目,高不可攀。
那女子窘迫地一笑,解释:“君子,这是我妹妹,让你见笑话了。”
少女陷入了沉醉,回过神问道:“这位公子是?”
胥长廷拱手作揖:“在下胥长廷。”
少女面对胥长廷与方才判若两人,从尖酸刻薄变得轻声细语:“君子真是仪表不凡,气质脱尘呐。阿姊怎么家中有客,也不同妹妹说一声?”
胥长廷目光淡然,问道:“你是孟玟纱的妹妹孟婵娟是吗?”
孟婵娟目如星辰,露出了欣喜若狂地神情,不可思议地说道:“君子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姐姐穿敝衣而妹妹穿绣衣,家中为商,想必也不是很穷吧。你阿姊日子清苦,就连那簟席也是补的不能再补,却还在用,正直正月,光想着要东西,却也不送几条被褥来,你就不怕你阿姊冻死?”胥长廷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孟婵娟目光闪烁,忙掩嘴哽咽起来:“君子所言句句在理,其实我也心疼阿姊,只是我那娘她~”
胥长廷对她表里不一地举动,不屑一顾,冷笑道:“淑女若是心疼你阿姊,不如将你身上这件刚做的绣衣脱下来,补贴你阿姊。”
孟婵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新衣,为难道:“这不太合适吧,我今日刚穿。”
“若你不是刚穿,你阿姊也定然不会要的。”胥长廷所指的弦外之音是孟玟纱不会穿破旧的衣物。
孟婵娟反而得意忘形起来,从小就因为她长得比寻常人好看些,娘将好吃的好看的,都花在她身上。而孟玟纱长得丑,又是个残废,就连亲生父母也不愿多看一眼。
“阿姊她哪里穿过好的,不过都是我娘剩下的旧衣物。”
孟玟纱不愿再听下去,转过身道:“君子莫要再说了,不就是几块蜜饵,拿去便是。”
孟婵娟莞尔一笑,提着篮子往门口走去,突然又想起什么,满心期待地看着胥长廷问:“君子,明日城中有曼衍戏,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胥长廷冷冷地拒绝:“在下不爱看曼衍戏,更深露重,淑女还是快请回吧。”
孟婵娟面色一沉,思索片刻,锲而不舍地说道:“这里如此简陋,君子一看便是个文人模样,我父母最喜文人,不如上我家歇息。”
“不必了。”胥长廷说罢,负手走回了屋子。
纪妙之站在窗前看得一清二楚,咂嘴感叹道:“这姊妹两长得还真不是太像啊!”
“主人,你说的那些不过是皮相,孟玟纱虽长相不美,可她的心地确实孟婵娟所不能及的。”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胥长廷却觉得心美才甚过一切。
“传闻巫山之上有瑶草,凡人食后便能美艳无双,媚之于人,要不然我们帮帮她。”纪妙之思量着若得瑶草,就可替孟玟纱改头换面。
胥长廷淡笑道:“别的可是都记不住,怎的将这些事记得那么清楚?”
纪妙之调笑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娶她,像你这般容貌之人,鄢郢打着灯笼肯定找不到第二人,还不要羡煞旁人。”
虽是玩笑之言,胥长廷却面带愠色,在一旁嘀咕道:“我是主人的人,怎可娶她人?”
为了去看曼衍戏,纪妙之早早就起了身,她不停地在他耳畔念叨着:“长廷,快起来,我替你束发。”
睡眼惺忪下,胥长廷被她拖到了小木桌前,用篦子三两下便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支以往常用的花簪固定,满意地一笑。
“梳得如何,我瞧瞧。”胥长廷说罢,便向不远处的水缸走去。
纪妙之一把拉住了他,连忙说道:“不用瞧了,我是你主人,自然要相信我的手艺,今个儿外面可热闹了,我们去看曼衍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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