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步媱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不大敢确定地说,“可如果是兰歌……”
聂浮潇脸色一沉,转身大步流星往兰歌的住处走去。步媱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几天他事务繁忙,对兰歌带着承欢到处调皮捣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兰歌厌倦了天境山上的日子,偷偷带着承欢下了山也不无可能。
他疾步赶到兰歌住处,大力推开门,将里面伏案独自生闷气的傻子吓了一跳。“兰歌呢?”他也不多说废话,径直问。
傻子嘟着嘴,把玩着手指头,控诉:“哼!傻子不喜欢姑奶奶了!姑奶奶带着欢欢去看跳舞的野猪,不准傻子看,哼!傻子不稀罕,傻子自己也会跳舞!”说罢,他站起来手舞足蹈,还有模有样。
聂浮潇伸手,似有看不见的绳子将傻子困住,束缚了他的动作。“兰歌去哪里了?”他沉声问。
傻子害怕地摇头,“不知道!傻子什么也不知道!姑奶奶只说去看跳舞的野猪,没有说别的。”他扭动着,难受异常。
聂浮潇手又是一挥,傻子得了自由,连忙跑到桌子另一边躲着。聂浮潇皱眉,“难道,兰歌真的把承欢带下了山?”跳舞的野猪……野猪……后山!聂浮潇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心没来由得乱跳,他立刻转身出去,心中一直祈祷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兰歌垂涎地盯着一日莲,可一日莲离水鼎边缘有一段距离,就算她爬上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够不着片叶。试了几次后,她不得不放弃,转而四处寻找可用之材。可惜塔内空无一物。
兰歌再次爬上水鼎,她试了试水鼎里的水,发现那水暖暖的,很是舒服,她忍不住掬了把水往脸上一泼,长舒一口气,“舒服!没想到水鼎里的水这么舒服,都可以用来洗澡了。”
洗澡?
兰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为什么不洗个澡顺便摘了那朵蓝莲花呢?啊呸!是跳下去摘那朵蓝莲花顺便洗个澡。
“这水鼎看起来也不深。”她这样想着,解开了扣子……
事态紧急,聂浮潇找来了赵自洒和沈无敌,合三人之力打开了阴阳镜,利用兰歌最后留下的气息找寻他们的方位。
所谓阴阳镜,既可探查往生之灵七日间的行踪,也可找寻尚在人世的生灵所在的地方。只是阴阳镜极为消耗灵力,一般由三到四个灵术高强的人方能成功开启,若是凭一己之力强行打开,兴许阴阳镜开启不到片刻,反而会自损灵力大半。
阴阳镜中,先是一团雾蒙蒙,随后越来越清晰,逐渐映现六浮塔的塔门。
“不会吧?”赵自洒收起姿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聂浮潇眉头紧皱,应是想到了那天从偏殿离开时感应到的目光究竟来自何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兰歌会如此大胆,竟敢擅闯他天境派的禁、地。
阴阳镜还在继续显示画面,从塔门一直到塔内,终于出现了兰歌的身影,只是……
赵自洒吞咽了口口水,目瞪口呆:“她……她在干什么?”
沈无敌移开目光,依旧面无表情。
聂浮潇闻言,回神看向阴阳镜,没想到却看见镜中的兰歌站在水鼎边缘,慢慢脱去她的衣服,露出后背不知是脏还是黑的肌肤,这是……打算沐浴?
聂浮潇条件反射一拂衣袖,在兰歌脱光之前,阴阳镜恢复白茫茫一片。
“这姑娘……”赵自洒词穷了。
聂浮潇却满心愤怒,培育一日莲的水来自天山晨露,最初快枯竭时,是他奉师命只身前往天山,在寒潭附近蹲守九九八十一日,方取得每日初阳升起前一刻的晨露足足一水鼎,又马不停蹄赶回天境山,倒入水鼎中,才保证了一日莲的生存环境。如今他千辛万苦求得的水成了一姑娘家的洗澡水,光是想想就火冒三丈。
但他是天境派掌门,纵然心中怒火攻心,表面也是波澜不惊。他强压下怒气,再次打开阴阳镜,寻找封承欢的下落,却看到封承欢一个人坐在塔外的大树下号啕大哭。
“自洒,叫上门内几个灵力高强的弟子,立刻随我前往禁、地六浮塔。”聂浮潇收起阴阳镜,吩咐。
“是。”赵自洒知道事情严重了,不敢耽搁,急忙下去召集弟子,召集完了,跟着聂浮潇匆匆赶往禁、地深处。
兰歌整个人浸泡在水中,舒服得直哼哼。不过她可没忘记正事,慢慢摆动着身体,游到一日莲附近,近看那蓝莲花更是魅惑诱人,兰歌瞧着傻笑了一会儿,伸手就要去拔一日莲,谁知手刚碰到一日莲的茎,水鼎中的水剧烈晃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门外似有巨兽嘶鸣,紧接着一股超强的风力将她连同她的衣服卷到了塔外,落在封承欢旁边。
封承欢吓得抱头尖叫。
兰歌吃了一嘴的灰,将衣服胡乱往自己身上套好,还没开口,就见六浮塔四周的薄雾不见了,那塔门上的巨鸟仿佛活了过来,竟从门上一跃而下,抖落了碎掉的铁链,钢铁般的翅膀一扑,面前的地便矮了半寸。那巨鸟的眼睛依旧是空白的,却不知为何依然能精准地辨别方位。巨鸟一跺脚,整个大地便为之颤栗,稍后,它仰天尖啸,声音仿若要刺穿人的耳朵。
封承欢吓得张大了嘴巴,直勾勾地看着巨鸟,连哭都忘了。
兰歌推了封承欢一把,大喊:“快跑!”发现他没动静,才意识到他可能吓坏了,目光呆滞,嘴角还有一丝透明液体挂下。
兰歌赶紧拉起封承欢就跑。
巨鸟在后边追,边追还边用翅膀扬起尘土。
兰歌眼前灰蒙蒙一片,只能凭直觉瞎跑。一直跑到视野开阔处,才发现已经无路可逃,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杂草丛生,要想找出一条路比登天还难。
“怎么办怎么办……”兰歌听到身后一阵巨响,焦急万分。只是还没等她想到办法,那巨鸟突然朝着她们逃跑的背影扑了过来,紧接着双爪一伸,抓住了封承欢的两个胳膊,将他用力一提,提到了半空中。
兰歌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手,再抬头看看那盘旋似挑衅的巨鸟,一个激灵,竟抛下了封承欢,独自往来时的路跑去,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能死……我不能死……”她胡言乱语着,跑得越来越快,直到“啊”地一声,跌入了一个深坑,昏死了过去。
第一卷 第32章 你想死在这儿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歌恍恍惚惚醒过来,四周漆黑一片,只隐约听得不远处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是水!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撑着石壁循着声音走去。
及至找到了水源,才有光从上面照下来,照亮了整个空间。兰歌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有水从上面流下来,汇入浅坑处,四周石壁光滑,也没有可用于攀爬的藤蔓。她在洞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倒是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属于她的抽泣声吓了她一跳。
“谁?”她戒备地观望,“谁在那儿?”她高喊。
“呜呜呜……你是谁?呜呜呜……”那抽泣变成一个孩子的哭声。
兰歌仔细听了会儿,觉得熟悉,终于想了起来,惊讶地试探着叫了一声,“承欢?”
“嗯。”孩子抽噎着回应。
兰歌松了口气,“承欢,我是兰歌,你在哪儿?”她四处寻找。
封承欢从一条很小的缝里爬出来,他不过七岁,身体娇小,是以躲在裂开的石缝中没有被兰歌第一时间发现,这会儿自己爬了出来,脸上脏兮兮的,还有一道道血印子,看到兰歌,仿佛看到了至亲,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扑上去抱住兰歌,边哭边说:“你终于来救我了!承欢好怕!承欢一直等着兰歌,差点以为兰歌不会来了,幸好你来了,哇哇……”
兰歌有些尴尬,老实说要不是慌不择路下跌进了这个坑里,她根本不会再碰到他,而封承欢,大概也就成了巨鸟的食物。
不过封承欢不知道兰歌的龌龊心思,他只以为兰歌是来救他的,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被巨鸟抓到这里,躲避巨鸟时擦伤了身体很多地方,又惊又惧又痛之下,也只敢隐忍着泪水小声抽泣。
兰歌厌烦地抓抓脑袋,说:“你别哭了,万一那大鸟回来了怎么办?你哭那么大声,它肯定第一个先吃了你!”
封承欢被她的话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攀扶着兰歌。
兰歌心里愁烦,又一筹莫展,她观望着顶上的洞口,太高了,她根本爬不上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原来掉下来的地方,她身上头发上粘了叶子,说明掉下来的地方应该长满了藤蔓的。她带着封承欢摸进了黑暗中。
眼前一抹黑,眼睛因为在光中适应过一段时间,突然进入黑暗,面前总有阴影浮现,好像随时都会变成恶灵扑上来。封承欢快崩溃了,哽咽着问,“兰歌,我们去哪儿?承欢好怕。”
“找路出去,趁那只大鸟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得逃出去。”兰歌回答。
封承欢扭头看看后面,“可是,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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