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你放心,出了什么事我担着。”知意一脸得意地说道。
随后知意剥开了一丛丛杂草,带着言语和青禾踩着地上的淤泥往深处走去。走至尽头,便看见陆府高大的围墙上竟有一扇铁门。铁门锁着一把大锁,门上锈迹斑斑,好似荒废已久。知意熟练地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生锈的锁头,又小心翼翼地推开这扇大铁门。推开铁门时会发出刺耳的噪音,所以知意也只敢推开一小半,让言语和青禾挨个出去。
第6章 千百度
今乃元宵佳节,天早早的就暗了,灯市也早早的就准备好,等待着天边收起最后一丝光线。夜空的黑开始浓郁起来,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人们穿梭于五颜六色的花灯间,橙黄的烛灯光照应在他们的脸上,显得人十分精神喜庆。偶尔街角还传来二胡的乐声,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携着二胡和一方矮凳坐在角落拉唱着。
今天的街道上似乎聚齐了所有人,他们可能互不认识,也可能相交甚笃。人们之间的羁绊多么奇妙,遇见每一个人都是缘,相交每一个人都为分。如此一想,这灯会上所有的相遇与重逢也许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有些人躲不开,或许也不愿意躲开。
比如现在,邱妙妍就碰上了李笙。
对于李笙,邱妙妍是抱着几分警惕的,他是她计划中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一个人。她曾派人去查过这位看似“来头不小”的朋友,但始终一无所获。相比疑心颇重的顾珩,这来历不明的李笙更让人不放心。她总觉得这人身后一定有一股比顾珩更庞大的力量来为他掩饰身份。
妙妍提起笑容道:“这么巧?李公子也来凑这花灯的热闹?”
李笙迟疑了一下道:“走走而已,热闹还是不凑了。”
妙妍心里琢磨着这李笙和顾珩出双入对的,莫不是此刻见不着找不着,着急了又不愿承认吧。
“巧了,我也不爱。看咱两今日那么有缘的份上,我请你吃份汤圆吧。走,和我来!”
李笙本不愿与她同路,但如此驳了她的盛情邀请,似乎又不太妥当,况且顾珩始终不放心她的身份,自己还是得接近她一下,于是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人们流连于一盏盏的花灯间,街上人山人海,好不热闹。那些不愿意躲开的人,顾珩也算一个。他就这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冷风吹来,一瞬间吹灭了制灯师傅手中的火烛,也是这么一瞬间,顾珩的目光被一个人抓住了。
那只是一个侧影,她披戴着绾色的斗篷披风,侧脸也被斗篷的帽子遮住,看不见分毫。那名少女正在把玩着一家摊位上的小玩意,冷风吹过,她颤了颤,捂紧了身上的绵袍又转身而去了。这只是街上形形色色身影中的一个,顾珩却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他不紧不慢,她也不曾发觉。
那名少女忽然被另一名姑娘叫住了,叫什么顾珩没听清,那名姑娘衣着朴素,估摸着是那名少女的某个丫鬟。她们在前方停住了,顾珩想快步上前一探她的真容。
“顾公子!”
然而快接近她的时候,一声呼唤却让顾珩停下了步伐。顾珩转头一望,是醉烟楼的邱姑娘,她急匆匆地向他跑来,也急匆匆地叫唤着他。还没等邱妙妍开口说出第二句话,顾珩便看见了不远处李笙的身影也跟了过来。
一个刹那间,顾珩记起了遗落的事,他立马转身往街道上望去,可那名绾色斗篷的女子早已淹没在人海里,不知所踪。
“怎么了?”李笙拍了拍顾珩的肩,顾珩一愣,把目光从人海中拉回了李笙身上。
“没事。”顾珩的语气有些失落,他看到眼前站在一起的李笙和邱妙妍又疑惑道:
“你们怎么了?”
李笙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妙妍,严肃道:
“出事了!”
听完这话,顾珩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一旁的邱妙妍看着这神色紧张的二人,觉得自己略微有些尴尬,于是随机编出一个借口:
“呃,那个我还有事,汤圆咱们下次再吃吧。我先回去了,二位公子再会,再会啊。”说完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醉烟楼不是西边吗,她为何往东边走?”顾珩留意到有些许不对劲,不过这些不对劲都被李笙接下来的话而忽略的一干二净。
据李笙说,他收到密报,有大批青衣暗卫于昨夜聚集于千寻山的宣河河岸和夷险滩的夷河河岸。
顾珩听完身体一怔,青衣暗卫是他多年来培养的一小部分力量,在平日,他们与正常人一般生活,但是一旦顾珩以飞鸽之信加以玉石之印下达命令,暗卫们便会倾巢而出,为顾珩效力。这次暗卫的行动顾珩毫不知情,既没有飞鸽传信,玉石也贴身挂在脖子上未曾用过。
“有人在暗中捣鬼?”顾珩道。
李笙与顾珩抱着同样的想法,并且在这瞬间,他二人也同时想出了一个名字——邱妙妍。
对于邱妙妍,他们与她说熟也不算熟,她不可能知道顾珩的青衣暗卫之事,但若凭借她的能力,她想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何是在宣河和夷河?顾珩不解,这两条河流一只在洛城的东北,一只在西北,两条河流于城外相交,汇成了一条围绕洛城的护城河。
就在二人不明所以的时候,李行气喘吁吁地向二人跑来。他跑得太急,以至于弯下腰来双手撑着膝盖喘着大气,他手上紧紧攥着一封信。好不容易喘上口气,李行连忙把手中的信交给顾珩。
“少爷,出,出大事了。”
顾珩连忙拆开信件,一旁的李笙也着急地凑过来看。
信件上以顾珩的口吻命令全体暗卫准备三千斤的青石散,然后分为两队,在寅时分别于宣河和夷河上游投掷。
李行接着道:“我今日收到大刘的传书,说下一步请指示。我想着平日里少爷您是绝对不允许暗卫主动来找您的,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我就去了大刘那儿一趟,要来这封信,才发现出事了。”
顾珩看着信上的笔迹和自己的十分相像,若是与自己不太亲近的人,是绝对发现不了差异的。此人一定研究过自己的字体,那便是熟人,既然是熟人,飞鸽传书之事也暂且想得通。只不过这玉印,是自己的私密之物,自己终日挂在脖子上,绝不可能有人盗取过。
第7章 阑珊处
思考间,李笙不经意问出一句:“你这玉石可在哪遗失过,或者以前曾借给谁看过?”
顾珩思索道:“玉石是我两年前亲自刻的,从未丢过,也出不了岔子,更不会借给谁看过。”
李笙又问:“那可曾有什么人见过与你玉印相似的东西?”
“相似?以前倒是有个差不多玉佩,好像小时候就……”顾珩一诧,好似想起了什么,又觉得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嘴巴惊讶地微微张开,眉头又似往日般皱起,眼镜里有丝丝亮光。
少顷,顾珩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微微笑着低下头来叹了口气道:“唉,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刹那间,顾珩又看见了人群中的那个身着绾色斗篷的少女,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顾珩一把抓住了那斗篷的一角,身穿斗篷的少女一惊,回过头来,冷风又在此时插了缝,斗篷的帽子随着少女的几缕碎发被吹落了下来。
顾珩的手还紧紧地抓着斗篷的肩角,生怕她会随时溜走一般。可是等到那姑娘回过头来,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他认识,那是之前遇到过的陆知意。
陆知意生怕是什么劫匪强盗要掳了她,后来一看是顾珩,就松了一口气,急冲冲地问道:
“你…你有何事?”
顾珩略有失望地答:“我认错人了,不知是陆小姐,得罪了。”
知意一脸惊讶,今日的顾珩竟如此有礼貌,与那日讨荷囊时冷漠嚣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你…你莫不是那日与我生了气,今日特地来吓我伺机报复吧。”知意一本正经地指着他道。
而顾珩却并没有回答她,他眼镜直勾勾地盯着知意背后的什么东西,后来又避开知意走了过去。
知意的手指还在指着原本站在对面的顾珩,手还没来得及放下,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是一家制灯谜的花灯铺,她又抬头一望,原来自己已置身于茫茫灯海之中,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灯下面都用红线勾着一句用红纸写的灯谜。
她跟上顾珩,看见顾珩正急躁地向铺子老板问着什么。
“这块玉石哪来的!”顾珩指着铺子里陈列架上吊着的一块玉佩。陈列架上都是琳琅满目的小礼品,大多都是一些小首饰,小玩意之类的,供游人们猜中灯谜兑换,那通透的玉佩在一群杂物里显得特别耀眼。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您想要礼品得先猜灯谜,这是规矩。”
“我买了!”说着顾珩便从衣袖里掏出几锭银子压在桌上。
知意心里不禁唏嘘,真是财大气粗。
灯铺老板有些为难道:“这…若是不卖呢?”
顾珩冷哼一声道:“那我自有我的办法可以得到,只不过到时你这间小小店铺恐怕是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