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陈尚书携着他的小儿子陈骏嵩一同前来。
言语听到“陈尚书”这个词,免不起多了几分防备,还记得当日元宵家宴时,孙蔷屡屡提起这家的小公子,她几个意思自己还是明白的,反正总不会是说给她的宝贝女儿陆知意听的,孙蔷的这些小心思,也未免太刻意了些。
想到此处,言语不禁轻蔑地笑了一笑。她还站在屏风后面,透过屏风,她也能勉为其难地看清这位陈公子的样貌。
言语第一眼看到的是挡在陈公子前面的陈尚书,陈尚书任户部尚书已经三十年有余了,这肥膘膘的肚子想必也是跟了他那么多年的,更不用提这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言语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掉进钱袋子里的铜臭味。只一眼瞥见了个陈尚书,言语就已经对接下来这位陈公子不抱什么期望了。
陈尚书在前厅向陆然贺寿,说着的都是那些阿谀奉承之词,等他噼里啪啦说完一堆肺腑之言后,终于一句话转到了他的小儿子身上:
“这是犬子骏嵩。”说着就侧身让出一小步,这位陈公子也跨了一小步上前来。
“之前常听家父提起陆将军的骁勇善战,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还望将军寿比南山,保咱们东国一方平安!”陈公子抱拳祝寿道。
陈尚书的这一让,也让言语瞅见了陈公子。果真如她所想的一样,这陈公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让人十分厌恶。言语叹了口气,引来了芬芳的好奇。
“小姐,这陈公子真的那么不堪入目?”芬芳说着便凑近屏风仔细看了看。窗外淅淅沥沥地下了雨,雨水粘着花瓣一眨眼的功夫就掉落在湿润的土地里,芬芳也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又把脑袋凑了回来。
“唉,夫人的这份礼物真是不太妥帖,小姐该怎么办?”芬芳愁眉不展道。
言语却十分坦然:“礼既然到了,咱们就得兴高采烈地收,不仅要收还得准备一份回礼,要报答了这大伯母的恩情才是。”
芬芳像是收到了什么特殊的指令,马上喜笑颜开地作了个揖,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陆言语站在屏风后继续待了一会儿,转身刚想离开,前厅的管家又唤了一声:“顾公子到!”
她忽然停下了步伐,想转回去再看上几眼,可身子刚一扭,又想想就作罢了,继续踏着原来的步子走了出去。
顾珩还记得,十多年前他来过陆府,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孩童,知意和言语也如他那般大,三个孩子常常在一起玩耍。后来言语身体不好被送去了广源山庄静养,顾珩也不知为何再也没有来过陆府。这段记忆也随着时间慢慢变得模糊,今日顾珩重登陆府,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但人影却模糊不清了。
陆然看着眼前的顾珩不禁感慨一番,当年那么小的孩子,如今却长成这般大了。时间快得很,快得很呀。
雨渐渐大了起来,可府里的热闹丝毫没有被打扰。
第9章 雨雾
雨渐渐大了起来,可府里的热闹丝毫没有被打扰。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陆青山把自己关在房里闷头练字,刚下笔写出一个刚硬有力的“寿”字,然后自己又觉得不好,就丢了去。当它写完第二个“寿”字时,自己觉得颇为满意,可谁知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外头的雨水打了进来,浸湿了宣纸,晕染了墨迹,陆青山又不得不把它作废。
他走近窗户,看了看外面的雨天,便萌生出了出门走走的兴致,但远处传来的一阵阵不绝于耳的哄闹声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他随手关起窗户,继续走回书桌前练起字来。
来陆府的宾客们几乎都对孙蔷欣赏有加,不管是大事小事上,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到处可见她忙前忙后的身影。
这次寿宴对她来说可是有喜有忧,忧的是今晚寿宴的主角除了陆然之外还有自己恨得牙痒痒的陆言语,喜的是她设计的万无一失的计谋,能把陆言语彻彻底底地赶出去,想到此处,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明媚了。
得意间,那位陈公子也一脸笑意地向孙蔷走来。
“陆夫人,今日真是热闹,怎么不见府上的二位小姐。”陈公子一脸谄媚,让孙蔷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当然在外人面前,孙蔷总是得体的,“陈公子您…”
“诶!什么陈公子的,夫人乃我长辈,叫我骏嵩就是。”陈骏嵩一口打断了孙蔷的话。
孙蔷笑着微微点头,又用手遮住嘴角轻声说道:“骏嵩呀,你放心,我与你说的那事,绝不会有差池,你就等着抱得美人归吧。”
孙蔷掩不住偷偷笑了几声,陈骏嵩一听完这话,也越发奸诈地笑了起来,看他这么一副丑陋的模样,孙蔷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就招呼起了其他的宾客。
不过孙蔷可不会一门心思只扑在陆言语身上,当然,当顾珩踏进陆府的那一刻,她的心思可就又多了几分。趁此机会撮合撮合知意与顾珩,让两家亲上加亲,这等美事姐姐一定会赞许的,更何况以顾珩的身份品貌,洛城中出了知意还有谁是配得上的。想到此处,孙蔷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顾珩不善言辞,所以特意避开了那些想上来与他搭话的人群。下着大雨,他沿着长廊走向陆府后花园的丛林假山间,这儿僻静,也好让他琢磨一些事情。
此次前来,并不是顾珩的本意,只不过元宵灯会那晚发生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那晚以后他和李笙说了那块玉佩的经过,李笙并不认识陆知意,所以他认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笙同时也告知了顾珩这青石散的用途,青石散一般是用于农事,旱季时,农夫会堆砌一捆捆杂草,然后在杂草上撒下大量青石散,这青石散与植物混合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吸引大量的蝗虫。所以每当旱季虫灾之时,就可以用这青石散吸引蝗虫,再点一把大火把它们烧掉。
青石散投入江河中,虽说水会稀释这些药性,可这剂量太大了,难保有什么变数。不过如今不是旱季,各地农田也没报上什么异样,如今只好静观其变,看看这投药之人到底是何用意。
眼看长廊就要走到了尽头,顾珩只得停下等待这片乌云飘走。
他望向远处,烟雨迷雾间藏着一处别苑,别苑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十分僻静,但也不算落魄。
别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姑娘,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走出去。这把伞有点小,似乎遮挡不住随风斜撒下来的雨滴,裙摆几处都被雨水从浅紫色染成了深紫色。她就那么一个人,步伐轻盈好像不受任何风雨的阻挡。
紫衣姑娘往远处走去,消失在顾珩的视线中。
顾珩抬头望了望沿着屋檐流下来的雨水,大雨滂沱,屋檐边上的每片砖瓦都滴着雨水,滑落下来形成一条晶莹的直线,这场大雨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快!快!”一声惊呼打破了长廊里的宁静。
顾珩回头一望,刚好是打着伞冒雨跑来的陆知意。
“快些,青禾!”她正朝着一个也长廊外打着伞飞奔而来的小丫鬟喊叫着。
待二人都躲进长廊,纷纷收起了湿沥沥的伞,才看见不远处也在长廊避雨的顾珩。
主仆二人稍显狼狈,顾珩与她们也是面面相觑。
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眼下知意和青禾才躲进长廊避雨,一眨眼的功夫,芬芳也撑着伞湿淋淋地跑了进来。
“大小姐,您有见过二小姐吗?”芬芳着急地问。
知意摇摇头,一旁的青禾却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道:“怎么了,二小姐出什么事了?”
芬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刚刚我还和小姐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喂鱼呢,这天儿忽然就下雨了,我就想着冒雨跑回去拿伞,可等我带伞回来凉亭,小姐却不见了。你说说,这雨都没停过,小姐身子又不好,她能去哪呀!”说着说着,芬芳就哭了出来。
“你先别急,这么大雨,言语一定不会走远,这样吧,你带着青禾一起去找找。”知意叮嘱道。
青禾着急地点点头,一副恨不得马上找到陆言语的样子。
“找到了可要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小姐。”青禾带上自己的伞同芬芳一起跑出了长廊。
雨雾迷蒙,一时间响起了一声春雷。
“你妹妹叫陆言语?”一旁的顾珩问了一句,才让知意意识到这儿还有个人。
“嗯,怎么了?”知意问。
“没事,名字挺耳熟的。”顾珩答。
“当然耳熟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来过一次我家,我们三个一起玩的吗?”知意道。
“哦?是吗,不太清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顾珩侧过身,望着外面的雨,盼望着可以快些停。
芬芳和青禾兵分两路,芬芳往前厅的路去了,青禾在园子里继续寻找二小姐。
不一会儿,青禾就在池塘边的凉亭里看见了二小姐。她撑着伞匆匆赶过去,言语正坐在凉亭里,手托着腮帮子,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池塘里的鲤鱼。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气喘吁吁的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