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起初之时,人们不太在意,刚刚汛期一过,总想着多晒晒,多见见阳光总比被水淹了好。可是后来,太阳越来越烈,气温也越来越高,土地里的谷物开始变得枯黄、干脆。
趁着旱魃肆虐,蝗虫也接踵而至,青黄的土地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只只蝗虫在飞舞、在移动,一片片谷物仿佛是它们的乐园,它们在狂欢、在起舞。
大量的蝗虫成群结队地赶来,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片狼藉,农民们驱赶消虫后还是没有效果,于是纷纷放弃已经“受灾严重”的农田,一心保护起还存活着的那几颗谷物。
一切皆在大家的掌控之中。
这一日,大清早,陆府的门房的小守卫打着哈欠,像往日一般去开门,他抬起木头插销,用力拉开了大门,引入眼帘的第一幕便让他顿时困意全无。
这一大清早,陆府门前就跪着一群人,怨声载道,哭天喊地般地让陆夫人救救他们的农地。
小守卫慌了神,立马关上门跑去找来了老管家,老管家拉开门缝看了一眼,也慌了神,立马去禀报了当家的陆夫人。
孙蔷一大早的被惊醒心里本就十分不悦,她雷厉风行地让人打开们,好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守卫听了吩咐去开门,门外比刚刚又多了几群百姓。
“陆夫人啊,之前的洪灾多亏大人们心善,如今的蝗灾,还请大人们出手相助,拯救万民于水火啊!”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忽然不知是谁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随后其他的人也纷纷呼应道:
“孙小姐活菩萨啊!”
“求大人们救救咱们吧!”
“我们在这给您磕头了!”
孙蔷慌了手脚,看着这些人跪在陆府门前,心想着这毕竟是孙家承下来的事,就算自己姓孙,也不用跪倒陆府来吧,此事姐姐和大哥必定早已谋划好,自己做个样子,卖个好人也不吃亏。
于是她上前一步高声对着下面的百姓喊道:
“大家放心,我们孙家既然救了,便不会弃你们于不顾,大家先各自回去,我在此保证,孙家定会对你们负责!”说完这话,孙蔷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为孙家又出了一份力。
跪在地上的百姓听到这话就放了心,感激涕零地纷纷称赞着陆夫人的心善美德。芬芳偷偷在一旁看着,等到人们散去,才回院子和陆言语传信。
芬芳一五一十地把刚刚的事说给言语听,言语听完有些得意,“哼,孙蔷啊孙蔷,你还真是你们孙家的一颗老鼠屎。”
芬芳说:“小姐小姐!您快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言语问:“知道最近发蝗灾吗?”
芬芳点点头。
“之前的洪灾我让人四处宣扬孙家愿意凭一己之力倾力赈灾,但其实灾款都是我自己出的,更何况这次洪灾本没多严重,这点小力气我还是出的起,孙家白白得了一块馅饼,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只能闷声接着。”
芬芳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小姐我有问题。”
言语觉得刚刚自己解释得很详细,问道:“什么问题?”
芬芳吞了口口水:“小姐,您去哪来那么多钱?”
言语低下头搓了搓手,说:“这你别管。”
芬芳只好不敢多问了。
言语继续:“我暂且让他们高兴几天,享受享受百姓的敬仰与爱戴,等到汛期过后的旱灾,便是我们再出手之日。孙家这块馅饼既然吃了第一口,他就得吃完,此次蝗灾来势汹汹,所用的资源也是不可估量的,这些蝗虫,也必定会吃空了整个孙家。”
芬芳惊讶的嘴越张越大:“小姐我有问题!”
言语嫌弃地瞥了芬芳一眼:“怎么又有问题?”
芬芳又吞了吞口水,问道:“那若是孙家他现在否认,不救这个灾怎么办?”
言语伸出手弹了弹芬芳的脑袋,芬芳吃痛,哎哟了一声。
“笨啊!你刚刚没听见孙蔷说了什么吗,她虽然在陆家,但她还姓孙,她的话也就代表了孙家的话,她刚刚既然已经说了承担,那么多人在场,孙家就一定得承担,这还要多亏了我这大伯母,没有她的鲁莽,咱们这计划还完成不了呢。”
“小姐你怎么预料到那么多,那万一今早大夫人把那些百姓拒之门外了呢?”芬芳又问。
言语恨铁不成钢地又弹了弹芬芳的脑袋,芬芳吃痛,又哎哟了一声。
“真笨!你忘了大夫人最喜欢干嘛了吗?”
芬芳恍然大悟:“虚荣!”
一大早惊慌失措的不止是孙蔷,还有顾府的孙蓁和孙府的孙葳,那些百姓好似约好了一样,都聚集在各府门前,纷纷感激孙家的恩德,在孙蓁眼里,他们仿佛才是那些贪婪的蝗虫,成群结队,撕人血肉。
“要你来有何用!”孙蓁一怒之下把手旁的茶杯摔下地。
孙蔷坐在一旁也气不过,辩驳道:“我怎么知道会是如此,当时我还能怎么说,我拒绝还不是置孙家于不仁之地,左右都是受罪,还不如落个好名声。”
孙蓁怒火攻心,差点喘不上气:“你可知道这赈灾的款项得多大吗!你负担得起吗!”
孙蔷也不甘心道:“谁让你们之前瞒着我不告诉我实情,你们这样充大头,我当然是以为你们负担得起的!你们从小便是如此,什么事都瞒着我,生怕我闯了什么祸!如今你们害我闯了祸,还得把责任推给我?这个担子谁爱担谁担!”孙蔷越说越委屈,一怒之下便冲出了顾府。
孙蓁头晕了晕,扶了扶桌角,身旁的绿娆马上过来扶住了孙蓁。
“夫人你没事吧,要不我先扶您回去休息?”
孙蓁摆摆手,示意让丫鬟们退下,绿绕把孙蓁扶坐在椅子上,向厅里的丫鬟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丫鬟们退下后,绿娆关切道:“夫人,咱们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孙蓁叹了口气:“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大哥今日上朝,还没来得及解释,皇上便给他升了官,赐了物,他根本拒绝不了,如今我们只能当吃黄连哑巴,什么都不能说。”
“那灾款......”绿绕问。
“灾款还不至于吃垮孙家,这件事你等下去办吧。”孙蓁揉着太阳穴,疲惫不堪。
绿娆刚想退下,又提了一句:“夫人,公子他这几日都不在府里,会不会......”
“别管他了,你去忙吧。”孙蓁语气里透着劳累。
绿绕退下,大厅里只剩孙蓁一人,四周安静,好让她仔细想想这件事情。虽然她表面上已经力不从心,但心里恨意满满,她发誓,一定要找出这颗眼中钉,对他加以千百倍的惩罚。
第23章 来日方长
当蝗虫把田地里的庄稼啃食得差不多时,孙家的事也就告一段落。眼下陆青山快要回来,知意想趁着这最后的几天自由的时光,拉着言语一同晚上偷偷溜去醉烟楼,感受一下外面的繁华。
还是如上次元宵灯宴的路线,她俩偷偷溜出了陆府,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走的是那般理直气壮。
陆言语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解释是世间所有的巧合,那个词就叫“缘分”,譬如现在,她们在醉烟楼碰到的第一个熟人,不是妙妍也不是李笙,而是与她孽缘深重的顾珩。
言语上次在家里被魔族袭击,事后有听知意提起过,这一切不过是顾珩的一场局,他不过是眼神不好又带着脑子也不太好,死心眼地非要你按着别人的样子应付种种,不过这总归是毫无意义又白费力气。
偶遇上顾珩的那瞬间,知意发现言语表情不太对劲,一副苦大仇深地模样,想必心里还对顾珩之前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反倒是顾珩,对言语似乎丧失了兴趣,像个陌路人一般,对她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要说的,知意站在一旁,很是尴尬。
出来解围的是妙妍,“今儿可真巧,你们刚来,顾公子刚要走,不过说巧好像也不巧。”
“我们可不是和顾珩一路的。”知意急忙拉着言语迫不及待地进了这灯红酒绿的醉烟楼。
在门口的顾珩留心地问了一句:“你何时与她们认识的?”
妙妍摊开手耸了耸肩:“有缘就认识了呗。”
知意带着言语在醉烟楼里逛来逛去。与上次知意来时不一样,大堂从白日里的清心寡欲变成了歌舞升平,入座人们的装扮从衣衫简朴变成了绫罗绸缎,几个小店员在端茶送水,舞台上多了白日里没有的乐师舞女,一派繁华奢侈尽显。
当然,这里也不缺黑夜里出来鬼混的衣冠禽兽,知意被这番天地照耀得有些晕乎乎的,前方摇摇晃晃的一个醉汉捧着杯酒,走一步杯中的酒撒一撒身子也晃三晃,一个踉跄撞在了知意身上。
知意下意识用力推开那醉汉,这一推就把那醉醺醺的人推到在地,那人撞到地面便来了劲,指着鼻子对着知意这个小姑娘骂了起来。
“小丫头片子看不看路!把本大爷撞着你赔得起吗!”
知意本来就吃了亏,这样被一骂,她便更气了:“是你自己烂醉如泥!我还没找你说理呢!”
那醉汉酒意又散了几分,清醒了一下,贼眉鼠眼地说道:“哟!小姑娘挺水灵的,怎么着,陪大爷一晚,大爷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