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稽炎就开始准备布阵。
在骨坛上做牵引符纸，又在客厅四处绑上铃铛、贴上符纸。他耐心地用他的桃木剑在地上写写画画，据他说，这样才能困住女鬼，他再施以法术，女鬼便会在大家面前显形。
事情说起来虽然简单，但稽炎却是忙活了一下午。
面对即将来临的夜晚，陈厉莫名心悸，上楼去房间把之前扔在床头的干桃枝戴了起来。一边戴，还一边像是说咒语一般振振有词。
外边，大雨仍然不减，哗啦啦的雨声如同在洗涮什么……或是尘埃，或是罪恶。
不知觉中，夜已经到来，那女鬼终也无处遁形。客厅里，铃铛响个不停，由远及近，最后只剩下了骨坛上的铃铛还在作响。
稽炎看得很清楚，骨坛上浓重的鬼气抖动着、挣扎着，想要逃离被困住的境地。
她还是不想自己现身。
稽炎干脆在骨坛上贴了张显形符，轻念咒语，几乎是音落鬼就显现了出来。
她的身体被一块一块拼凑着，那接痕密集而不齐，让人不敢多看一眼。她的脸，也被隔成好几块，一有面部表情，就会看到她绽开的腐烂的皮肉。
这是陈厉第一次看到鬼，看了一眼，就蹲墙角去吐了。
对于眼前的鬼，吴柯遥被动地看过两次，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吓人了。反而，还觉得愧疚和可怜。
女鬼挣扎得动了动，在最后无果后，只能看向吴柯遥，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小姐，好久不见。”
稽炎睨了吴柯遥一眼，说：“哟，算命的你以前还是小姐呢。”
吴柯遥原本酝酿好的情绪，被稽炎的一句破功。她瞪他，在心里嘀咕：小姐你妹啊小姐！
“你是谁？”稽炎没理吴柯遥，问女鬼。
女鬼看向稽炎，有些忌惮，回道：“我是吴家的长期清洁工。”
吴柯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她：“你为什么要杀我？”是我杀了你吗？
后面一句话，她没勇气问出口。
女鬼看着吴柯遥一怔，缓而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要杀你？是，当初你是不知道。可是你父亲后来没有和你说过吗？你是他的女儿，你怎么不该死？”
女鬼的话字字怨恨，但吴柯遥却是松了口气。她口口声声都说是吴柯遥的父亲，那就是说……
“是他杀了你？”
“不然呢。”女鬼恨恨地说，“他将我杀死，然后分尸，最后埋入后院……这么多年，我的尸骨被藏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打理……只有我自己，每晚看着那些杂草发狂！我为你们家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最后是这样的下场！吴衡该死！你也该死！你们吴家人都该死！”
吴衡，是吴柯遥父亲的名字。
稽炎拍了拍吴柯遥的肩膀，缓而问女鬼：“他为什么要杀你？”
女鬼急促呼吸着，张大嘴夸张地说：“因为，我在他面前提起了吴夫人。”
“吴衡不爱她，从头到尾都不爱，却不能接受对方最后因为成为其他人欢愉的工具而得病致死。”
说着，看向吴柯遥，怪异地笑了。
“小姐，你没忘记吧。你自己问过吴衡，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妈结婚？他怎么回答的？他说，他就是找个合法的性.工.具而已。呵呵，工具，你妈妈只是工具啊，多惨啊！你还问，为什么要生下你？他说什么？他说，玩玩而已。你啊，也只是个玩具！”
“那我呢！我就是一个清洁工啊，我就是无意说了一句你们的家事，可他就像是发了狂一样，举起菜刀就往我身上砍。我一个女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我只能痛得求饶叫喊，但他并没有放过我……呵，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然后眼睁睁地等待死亡。”
“可是，他并没有放过我。在我死后，他将我砍成一块一块，然后埋进了后院。他清洗现场，除掉血迹，最后带着他女儿远走高飞。”
“而我呢，只能在这里，守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白骨，看着杂草长在我身上！我恨呐，我怎么能不恨呢……”
……
女鬼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吴柯遥心寒至骨。
自己的家庭为什么是这样的？父母不和，母亲早死。父亲把母亲当工具，把自己当玩具……还杀人！为什么，这是她的家庭呢？
女鬼见吴柯遥不说话，也不气愤，反而她表现出来的，是沉寂。女鬼蹙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不管这些，直接问吴柯遥：“吴衡呢？”
吴柯遥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女鬼，说：“我不知道。”
顿了顿，她老实和对方说。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
她所听到的，只是戏里的词。
女鬼不信，张牙舞爪地说要不然把吴衡交出来，要不然就杀了吴柯遥！
稽炎哼笑了声：“你以为你还出得来？”
他玩着自己的桃木剑，继续。
“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什么时候，会让你灰飞烟灭。”
吴柯遥看向稽炎，说：“稽炎，她挺可怜的。”
“所以呢？放了她？”稽炎皱着眉看她，“可她要杀你。”
吴柯遥呼了口气，缓而问女鬼：“你当时说了什么，我父……吴衡会那么冲动去杀人？”
女鬼平淡地看着吴柯遥，动了动唇，说：“我让他管管你，说，你每天不回家，怕是要走和你母亲一样的路。”
在角落刚缓过来的陈厉听到这么一句，立即气冲冲地走过来说：“你丫的会不会说话，遥遥洁身自爱得很！去你妈的走一样的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不是活该被杀吗？”
吴柯遥看了看陈厉，又看了看女鬼。原本还有不明白的，现在突然好像都能想得通了。
只是，越通彻，越是觉得悲哀。
而就在这时，门铃作响。
“叮咚！”
“叮咚！”
一声接着一声。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窗外，夜是暗沉一片，除了雨水什么都看不真切。
陈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会有人来窜门？
他不由得抖了抖，看向稽炎问：“这么晚了，是人是鬼啊？”
稽炎蹙眉，他也不清楚门外究竟是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开门都是必要的。
因为，躲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你去问问啊。”
陈厉吞了口口水，还真凑到门口去问了：“谁？”
“天师钟馗！”
☆、师傅
第25章．师傅
是个女人的声音。
隔着一张门, 听不真切，但能听出她话语中的挑逗。
吴柯遥和陈厉还没反应过来, 稽炎已经去开门了。
门打开, 立即有人冲了进来，看见稽炎就喊：“火火！我终于看到你了, 太想你了！”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原因, 女人额前的碎发已经湿了。她长发披肩，面相甜美, 外边裹着一件米色的呢子衣，里边是毛衣配短裙。
稽炎看着眼前的女人, 无奈抚额, 他就知道是她。
“你怎么会在这？”
吴柯遥一开始还看着女人纳闷, 听见稽炎这么问，立即就明白了他们是认识的人。不知怎的，看见对方和稽炎那么亲近, 心中违和感腾然而生。
“是我带来的。”
门外，传来另一位的声音, 沉稳老练的男声。
而这个声音，吴柯遥熟得不能再熟。她兴奋地跑过来，看清了来人后, 大喊了声：“师傅！”
是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楚天齐。
楚天齐四十岁左右，虽然人到中年, 但面相仍很英俊。他戴着老式圆帽，踩着皮鞋，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看起来，就是格外有格调的人。
他看着吴柯遥，眉眼弯起，很是宠溺地说：“徒儿，好久不见你又胖了。”
吴柯遥：“……”
稽炎看向楚天齐，喊了声：“楚叔叔。”
楚天齐点头，对稽炎笑：“小子，你也胖了！”
稽炎翻了个白眼。
“这是谁啊？长得也挺帅的。”楚天齐看着陈厉问。
陈厉立即自我介绍：“师傅好，师傅好，我是遥遥的朋友，陈厉。”
吴柯遥补充道：“师傅，陈厉是我失忆之前认识的朋友。”
楚天齐明了地点头，转而视线移向屋内，看到禁锢在茶几骨坛上的鬼时，吓得跳退了两步。
“我去！这还有一位？”
吴柯遥领着楚天齐进屋，陈厉关了门。
吴柯遥指了指那女鬼，说：“师傅，这是我家以前的清洁工。她……是被我父亲吴衡杀死的。”
楚天齐“啧啧”两声，说：“挺狠的。”
吴柯遥问楚天齐：“师傅，你见到我的时候，有看到他吗？”
楚天齐歪歪头，说道：“嗯，见过。”
“那他……”
吴柯遥话还没说完，女鬼就开始嚷嚷：“他在哪里！”
“他死了。”楚天齐说得平淡无奇。
“你骗我！我不相信！”女鬼近似发狂地吼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