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心中不解,待她走过去之时,才反应过来,凌赋白此举,应当是担心妖怪从后面偷袭,才特意让她走到了前方。
顿时心中放松了不少,步履轻快。
虽然凌师兄很少说话,却时时刻刻不忘照顾自己身边的人,果真无愧于万星门大弟子之位。
与她这种混吃等死的人完全不同啊...
沿着小路走上山崖,四下一片安静,偶有草丛中的虫鸣声,以及二人脚下擦过树枝草木时的沙沙作响。
来到了白日二人来过的地方,碧铃停下脚步,不知是否还要走下去,试探地问道:“师兄?”
“就在这里等着吧。”凌赋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来,指尖显出幽蓝的光,在上面比划着一道道的东西。
碧铃虽然在门派内也学过,却从未兼见过实战,抬眸看得专心致志。
蓝色的灵力印到符纸上,颜色变淡了些,她定睛一看,不禁问道:“这是做何用的?”
“慑妖符。”凌赋白认真地将符纸腾到空中,两指一挥,一张符纸便稳稳当当悬在空中,向树林深处飞去。
慑妖符,顾名思义,能够起到威慑妖怪的作用,若在道符施展灵力之时周围有妖怪,自然会受到其的威慑之力,并受其攻击。
不过具体能伤害到多少范围内的妖怪,则由画符的人灵力高低决定。
碧铃看得目瞪口呆,又生怕这符冲着自己袭过来,不动声色地往后面躲了躲。
“我自有布置,不会伤到你。”凌赋白目光追随着道符的游走,却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微翘起。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冰雕玉琢的面上,却也多了几分柔和。
如此碧铃放下手中的灯笼,也一心一意地朝着灵符前行的方向看去。
原本还稳稳飘飞着的灵符猛然在前方转了一个弯,朝着西边去了,凌赋白紧跟着追了上去。
碧铃不甘落后,也运气提步上前,掌间蕴集着灵力,以备不患。
前方的凌赋白行走得极快,几乎是脱离了地面,肩上的乌发也随之起伏,衬托着他雪白的面容,如同画中飞出来的仙人一般。
碧铃的脚力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只好随着灵符的晃动改变着方向。
所到之处,愈发深入了树林,脚底下的小径也渐渐消失,有的只是枯叶残网。
两人之间渐渐拉开了距离。
就在此时,碧铃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朝着凌赋白的背后扑了过去。
林中的月光已经被树枝遮得差不多,她的眼睛为了不被枝叶刮到,也是半眯着的,看见那个影子向凌赋白袭去,碧铃不假思索,霎时间掌心灵力凝结成团,猛然向前施展。
白色的莹莹灵力正中黑影的心口。
本以为还会有一番恶战,谁知就在被她的法术击中之时,那身影便摇摇晃晃,最终径直倒在了地上。
前方的凌赋白顺势停下脚步。
碧铃急忙上前查看到底是什么妖怪。
结果不看还好,只看上一眼,她便觉得五腹六脏中的汁液都在翻腾,喉头一阵酸涩,想要吐出什么来。
躺在地上的人身着粗布麻衣,蓬头垢面,同村子里的村民打扮相差无几,唇角沁出黑色的血液,还不住地往下流,显然是因为碧铃方才那一掌。
她竟然...
碧铃不住地往后退,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微微摇着头,紧盯着自己抬起的掌心。
她竟然杀了人。
巨大的愧疚感从胸中涌来,碧铃目光游离。
她虽然活了上千年,却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性命,如今竟然...
凌赋白凝着眉头蹲下了身,伸出二指在尸体的脖颈处探了探,方才确切道:“他早就死了,方才不过是被人控制,才能够行动。”
听到他的解释,碧铃心中总算是好受了点,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抿唇强忍着不适,凑上前去查看。
躺在地上的人眼底一片乌青,面上也干巴巴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之前的动作不过是在行尸走肉。
这或许是此前失踪的人的尸体。
凌赋白接下来的话果然验证了碧铃的猜想,他面色不改,扳开了死者的下颌,只消看上一眼,便确定道:“精血全尽,应当是被抓他的妖怪吸干了精气。”
“那这样的话。”碧铃暗觉不详,“失踪的那些人,是不是都...”
“很有可能。”凌赋白点点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前方火光一闪,竟是方才被抛出去的符又重新回来了,且快要燃烧成灰烬。
伸手将灵符上的火灭掉,凌赋白盯着落入掌心被烧得七零八碎的符纸,定定道:“看来,确实是如此。”
“为何?”碧铃不明白他从符纸上看到了什么。
“若有能力抵抗这道符,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道行深厚,二是法力高强。”
道行深厚跟法力高强,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碧铃有些搞不懂。
似是感知到她的困惑,凌赋白继续耐心解释:“道行深厚者,吸日月之精华,一点一滴汇集而成,非一日可得,而法力高强,却未必需要如此,很多歪门邪道便可飞速达到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林中的妖怪,正是因为吸取了这些村民的精血,而提高了法术。”碧铃恍然大悟。
“正是。”凌赋白颔首应道,掌心聚起一道白光,将破碎的符纸完全化成灰。
又顿了一顿,“方才,多谢。”
“诶?”碧铃正蹲身投入地研究着地上的尸体,冷不丁被他一道谢,还没有反应过来,眨巴着眼呆了片刻才意识道他说的是自己出手救他的事,急忙摇头,“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凌赋白不再多说什么,只细细检查起地上的尸体来。
“对了。”碧铃突然想起一事,“既然这是村子里的人,我们要不要将尸体带回去?”
“自然。”凌赋白说着,已经拔出长剑,宝剑散发出盈盈光滑,静静漂浮在空中。
男子的尸体就这样被放置在剑上运了回去。
因为不知道是谁家的人,二人只好将尸体运回了村长家门前。
大半夜听到动静醒过来,村长颤巍巍打开门,见到躺在地上的尸体,吓得迅速遮上了眼。
直到听见碧铃的解释,才壮着胆子走出来,匆匆往上一瞥,当即认了出来,手指哆嗦着:“这...这不是刘二吗?”
“那他家里,可还有人?”碧铃问道。
“有有。”给自己披上一件大衣,村长颤抖着声音说着,“我这就去叫人来。”
不一会儿,院落外便有人打着灯笼,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方一靠近,就有一个老妪身影扑了上来,跪在尸体前:“我的儿呐。”
声音悲惨无比,还带着沙哑,仿佛不知早已哭过了多少次。
接着又有一位年轻的妇人跪在一旁低声啜泣,应是男子的妻子。
本应当是圆圆满满的一家人,却横遭意外,沦落到这般田地,碧铃看得暗自红了眼眶,装过身去偷偷拿衣袖擦了擦眼角。
面前突然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摊着一块手帕。
原是凌赋白注意到了她的动静。
碧铃有些难为情地接过手帕,声如蚊蝇:“多谢。”
“不必。”凌赋白别过脸去,看不出面上的神色,不过想来应当依旧是同平日一般淡淡的。
在碧铃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凌赋白悄悄摩挲了一下手心,想要蹭去方才她指尖划过时留下的触动。
却抹不掉心头难以忽略的陌生情愫。
他不过是当她为同门弟子,理应照顾,为何却会在突然间有别样的感觉。
幸好跪在地上的少妇打断了他的思绪,泪眼盈盈地抬起头:“还请二位仙长,一定要捉到那恶贯满盈的妖物,我家郎君九泉下有知,也才能瞑目。”
“那是自然。”凌赋白的口气莫名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叫原本还哭哭啼啼的二人,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随后又是招罗本村的人将尸体抬回去,直忙到大半夜,碧铃才睡上了床。
无功而返,她躺在床上重重叹了一口气,心中郁郁像被什么堵住。
心思一转,又想起白日里那狐妖的话。
要不要同他合伙呢?
碧铃拼命摇摇头,想把自己的想法摇出脑海外。
他来路不明,实在叫他信不过。
可方一闭上眼,男尸干瘪的脸和他的家人悲痛欲绝的场面又出现在碧铃眼前。
若不乘早将那妖怪抓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会继续上演。
理清了孰重孰轻,碧铃在心中暗下决定,偷偷打开了窗,翻身出去。
那男妖,应当就在附近,不知为何,她有着这样的直觉。
☆、再现原形
提步向不远处的溪边走去, 碧铃静静坐在一块光滑洁白的大石头上, 等了好一会儿。
溪水清亮,偶尔还有银白的小鱼在石缝间窜来窜去,似是没有感受到村庄不同寻常的气氛,依旧快活无比。
到底来不来啊...
碧铃的指尖无意识叩击着剑鞘, 左等右等也不见动静,半眯着眼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