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被看起来娇小无害的她打断,景弈渊讷讷呆了片刻,却依旧是不气不恼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言。”
碧铃还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威胁的话,比如说向师傅告发自己之类的,没想到他却什么都没有多说,重新转过身,向前走去。
眼前的人孤零零的背影,于山路之间,看起来孤高清傲,不沾俗世的烟尘。
碧铃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歉意,无论如何,自己的性命是他救的,她也的确不应当出现在万星门这种地方,还当了二长老的关门弟子,她方才又有什么理由,对他多番防备口出恼言呢。
这样想着,碧铃嗫嚅着唇瓣在后面唤了一声:“师兄...”
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走吧。”凌赋白却没有回头,如朗朗清风明月,直直朝前方走去,似是方才二人的对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与此同时,卯时将尽,景弈渊从床上醒来。方一睁眼,点漆般的双瞳便亮得摄人心魄。
一整个晚上,他的梦里都是碧铃在凌赋白出关之时,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叫他不想闭眼。
起身穿好衣服,他暗含阴郁的双眸不经意瞥过桌上隐隐发着光的玉板。
他一向没有什么说话的人,也不知是谁,这个时候居然传来了消息。
莫非...景弈渊手头的动作一顿,疾步走上前,持起玉板。
从中果然传出了那个令他熟悉的声音:“已下山,勿念。”
她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抛下他么,景弈渊呼吸一滞,薄唇紧抿。
谁知玉板里接着传来更让他几欲发狂的声音:“师姐,大师兄一路上都没说过话,他是本来就这样子吗?”
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是担忧被人察觉。想必是本来打算说给莲羽羽,却不小心传音给了他。
一时间,景弈渊骨节分明的五指,死死捏住掌心的玉板,捏得指尖泛白。
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他们之间或是有别的关系了,她果然,对那位大师兄有着不同的想法。
不然,何以如此关注他。
景弈渊一掌撑在桌上,艰难地呼吸起来,眸中满是暴躁,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位大师兄,竟被她鄙弃至此。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永远都会被她蒙在鼓里。
敛了敛心神,景弈渊收起眸中的阴郁,提剑走出门外。
不似碧铃所在的南峰春光几许,此刻背阳的北峰甚至还有层层积雪,一如景弈渊面上化不开的执拗。
提步走到凛冽呼啸的北风中,景弈渊提起剑,用尽全力,一下下比划起来,每一个剑式中,都饱含着杀意,溅起雪花点点。
那位师兄有什么好的,是不是武艺比自己高强,她才不要他的。是不是自己赢过了他,她就会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一剑一划,都蕴含着极大的剑气,激起地上的积雪飞腾,转眼间,数里之内,都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片,如同一场狂风刮过。
……
十日后,浔汨村几里外的小镇上。
碧铃蹲在地上挑选着新鲜的大白梨,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对着小贩露出洁白的贝齿一笑:“谢谢啊。”
从未见过这般貌美如花还平易近人的姑娘,接过铜板的小贩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不知姑娘到这儿来是为何,这些日子可要当心呀,夜里千万不能出去,记得把门窗锁好。”
碧铃心头一动,知道他说的定然与师傅吩咐的任务里的妖怪有关,装作无知地瞪大了双眼:“这是为何?”
“姑娘有所不知。”面容朴实的小贩压低了声音,“最近呀,隔壁的浔汨村在闹妖怪呢。”
“妖怪?”见面前的人一幅正经,带着几分畏惧,碧铃不由得觉得好笑,若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人也是个妖怪,也不知会作何表现了。
“听说都消失好几个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只有刘家的二郎活着回来了,只可惜终日精神恍惚,说着什么疯疯癫癫的话,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人的语气颇为惋惜。
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死人的地步,碧铃暗觉不妙:“那大叔,可有人亲眼见过那妖怪。”
她这一问,吓得卖梨的人急忙摆头,“哪里有人见过,见过的人,不都得死了么?”
碧铃会意点点头,唇角沁出梨涡:“多谢大叔。”
“诶,不谢。”原地的小贩看着碧铃离开,露出了淳朴的笑容,又接着自言自语,“幸好失踪的都还只是男子,这位姑娘应当无事。”
碧铃起身回过头,只见凌赋白停在一处人家门前,隐约间也在打听着和她相同的事,不禁莞尔一笑,走上前递出自己手中梨:“师兄问了这么久,应当口渴了,还是先尝一个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一次手滑引起的血案。 (⊙o⊙)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地雷,哈特(heart)
因为昨晚偷懒没有更新(拖延症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我自己也很绝望),给本章二十四小时内留评的小可爱发红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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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不必。”凌赋白微微颔首,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是时候去浔汨村看看。”
说罢,朝着从镇民口中打听出的浔汨村方向走去。
碧铃也不恼,拿袖子将梨子上的晨露擦了擦, 狠狠咬上一口,紧紧跟在了凌赋白的身后。
这几日二人风餐露宿,虽早已辟谷,修道之人,又无需多讲究,可碧铃还是觉得不大舒坦,非得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才舒服。
甜美的梨汁沁人心脾, 碧铃抿嘴回味了一番, 抬头向前方的凌赋白看去。
即使劳顿奔波,他依旧不改气定神闲的仙人之姿,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乌发搭在肩上,宛如冰天雪地里的一只雪莲高不可攀,游走世间, 不沾半分烟火气息。
即便如此, 还是惹得镇上好几个路过的姑娘偷偷回首羞涩笑着打量, 只不过凌赋白目不斜视,毫未察觉。
碧铃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住水汪汪的眸子, 提速走上去。
这些天二人虽然偶有交流,但凌赋白却再未提过她与万星门格格不入的身份这一事,只闷着头行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碧铃也只好厚脸皮地巴巴跟着。
行了不到片刻的时间,二人便来到了浔汨村外。
初夏时节,村前的小溪流水潺潺,波纹被水草漾出层层褶皱,模模糊糊倒映着溪畔二人的身影,皆是白衣束冠,右手持剑,倒映在清凉的水底,多了几分新意。
对岸便是人家,正值晨起时分,虽然有缕缕炊烟在屋顶的瓦上弥漫,却难以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或是出入的身影,叫碧铃看着莫名觉得诡异。
“想来应是都躲着那妖怪,不愿意出门。”凌赋白凝眉开口解释,直直走过桥,朝着不远处荷塘前的一户人家走去。
碧铃忙不迭跟上,记得临行时师傅说过,是浔汨村的村长走投无路,才想到找到万星门来的,而村长的家,正在溪边荷塘前。
绕过荷塘边的小路,碧铃注意到被围在竹篱笆里的鸡鸭,皆怏怏地窝在土堆里,或是没有精气神地扒拉着坑里的泥土,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声响发出。
凌赋白率先走上前,抬起骨节分明白瓷般的手,在门上翘了几下,一片寂静中,发出“扣扣扣”的声音。
碧铃伸长了脖子等待屋内的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屋内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隐隐的惶恐:“谁呀?”
凌赋白不动声色地将碧铃往身后挡了挡,方才开口道:“在下万星门弟子凌赋白,受师命前来除妖,还请村长开门说话。”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位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探出了双眼,一手扶着门,似是受到屋外光线的刺激,半眯着眼看了好半天,才像是如梦初醒,面上终于露出了几丝笑意:“恕我眼拙,少侠快快请进。”
说着,又将门打开了些,将将容下二人进入。
凌赋白稍一侧身,示意碧铃先进去,随后自己才进了屋。
门一关上,顿时暗了下来,村长急忙去点灯,一灯如豆,室内盈盈充满了油灯的味道,碧铃这才得以环顾了一下屋内。
除却简简单单的木桌,屋角的镰刀锄头,挂在墙上的蓑衣草帽,都是她未曾见过农家独有的东西。
正看得专心,便听见身旁凌赋白开口问道:“村长一个人居住吗?”
他这样一问,碧铃也才觉得不对劲,这屋里冷清清的,又只有一个人,的确渗得慌。
又想起自己也是妖怪,才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唉。”村长闻言垂下头,语气中满是哀叹,“本来还有个老伴儿,我让她到镇上儿子家去了,免得叫人放心不下。”
又突然想起二人还站着,急忙找出抹布将长凳擦了擦,找出杯子来倒热茶:“两位快快请坐,是我一时大意,多有怠慢。”
碧铃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又见他眼角细细的皱纹在灯光下更加明显,不觉惶恐:“村长不必如此多礼,还是先说说妖怪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