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皿人的肠胃不超过一百年便会彻底失去消化蠕动的能力。首现在的胃，也只能勉强消化一些事物而已，却不能吃多，她讨厌呕吐的感觉。
在认知了这么个事实之后，何壤忽然失去了对食物的胃口。放下筷子，何壤看着餐桌对面的两人，问道：“那我以后的胃也会变成这样吗？吃不了任何食物，吃了只能吐出来？”
“是的。但是食欲依旧会有，所以大部分器皿人在食欲的控制之下，会选择吃了再吐出来。反正胃伤了后便会自动修复好，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而若让食物一直待在胃里，到时候腐烂的气息从胃里传出来，能熏死人。不过小壤你真的不用担心，你会适应的。”
“那上一任店主用他的粑粑做成的臀书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不能吃吗，那哪来的粑粑啊？”何壤还有些不死心。
“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屎，而是器皿人在吞食怨气，并将怨气吸收后，未能被器皿人吸收的杂质而已。那些杂质在器皿人身体内待久了，混合了器皿人的血肉，便会形成大坨大坨像屎一样的黄色物质，我们一般都叫这东西为屎。
但要积攒出足够的屎制成臀书来，需要很长的时间。上一任店主其实也是在快走的时候才攒够制作臀书的屎，然后用屎制成那本能储存万千鬼魅的臀书来的。”
首解释了臀书真正材料的由来，但这个解释除了让何壤在碰到臀书时心里好过一点之外，对她现在的心情根本没什么用处。
“红姐，我问个问题你可千万别生气？”
“你是想问如何不当器皿人？”
何壤点点头。
“没办法，回不去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停止器皿化的方法，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这就像是人类的正常衰老一样，你可以努力延缓，可却阻止不了。小壤，命运定你在这个时候觉醒你器皿人的体质，谁也改变不了。”
首知道何壤的难过，这个阶段，她也经历过。可时间才是最好的安慰剂，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抚平何壤的情绪而已。
而荀期在这个期间内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静静地喝着杯中的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80章 轻言生死
草草结束了晚餐后，荀期便载着何壤返回学校。
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 在到了何壤的学校之后, 何壤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时，荀期忽然喊住了她。
“我觉得你是该好好想想。成为器皿人你无法控制, 但不做器皿人做的事情，却是由你。说实在的, 我也经常有厌倦这种生活的感觉, 可一旦让我做回正常人，我恐怕会更加厌倦。”
没想到荀期会对她说这些, 何壤重新坐了下来，想了想, 说道：“能和我说一下你还是正常人时的生活吗，那天听大家说起你以前的事情, 我挺好奇的。”
对自己的过去, 荀期没什么不能说的，可问题是他已经逐渐忘了很多事情，这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我很多都记不清了。”
不知为何, 何壤竟觉得荀期此刻的样子像极了课堂上回答不出问题的孩子, 原本堵在心里的郁闷竟神奇地散了。于是何壤扯开了嘴角, 诱导着道：“没关系，讲你记得的就行。”
荀期讲得很零碎, 但何壤还是从零碎的片段里组成了一个故事。专属于荀期的故事。
荀期在未觉醒器皿人的体质之前，本是明朝正德年间，吏部侍郎荀成书的独子。
父母俱在, 家境优渥，且长得一副好皮相，学问又佳。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京中所有未出阁闺秀的梦中情人啊。
但荀期似乎天生情商就不高，且从小便有宅男倾向，几乎很少出门。在他所存不多的记忆里，出现最多的就是他的院子。
别人的院子不是种梅、兰、竹、菊，就是种牡丹茉莉，可他堂堂荀大公子的院子偏偏不走寻常路，种满了瓜果蔬菜，搭满了竹棚木架。
荀侍郎夫妇爱子，又觉得种点瓜果蔬菜总比成天骑马遛鸟的纨绔子弟强些，便随着荀期去了。
荀期便一直这么生长着，直到他十七岁那年，荀侍郎夫妇为他寻了门亲事，对方姑娘是京中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书香世家。这一门婚事在大家眼里，就是怎么看怎么相配，可就在快要成婚的前一个月，荀家倒了。
在那个皇权至上的年代里，只需要帝皇随意下达一个旨意，就会因此招致灭门之灾。
荀家六十多口人，无一活口，荀期起初也不例外，荀家六十多颗人头里，就有他的一颗在。
是第一代器皿店店长替荀期收的尸，因为他从荀期的身上闻到器皿人的气息，他想试试荀期还能不能活过来。
没了头颅的荀期，觉醒地很慢，就不见有新肉长出来，但尸身一直保持不腐状态。
他就以没头的这么个状态直直躺了三四年。三四年之后，他终于开始长肉，而且用很快的速度长齐了他那颗被砍掉的头颅。
新头颅较之前相比，丝毫无差。
而且在头颅长成的那一刻，荀期彻底觉醒。
这让器皿店长不禁啧啧称奇。
他同荀期说，他原本捡荀期回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个才刚有觉醒迹象的器皿人能否在肉·身死去以后复活过来。但没想到荀期能一躺躺个三四年。
器皿店长见惯各类鬼魅，自然不惧荀期这具无头尸体，躺着也就当占个位置，况且他私宅大得很，还是容得下荀期这具无头尸体的。
只是放着放着，连他自己都忘记后院偏僻小房间里，躺着这么具无头尸体。也是荀期完全觉醒时散发的气息激起了店长的记忆，猛一拍头，才想起自家后院还躺着具尸体呢。
在店长匆匆赶去时，荀期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店长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一个白净秀气的小白脸，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疑惑地盯着他看。
再看看他头颅一下，满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然后他用力吹了起来，吹起了满身的灰尘。
店长被呛得跑出了门，等他再进去时，那小白脸已经是小灰脸一个，但已经依稀想起死掉以前的事情，双目里充满了悲愤。
“我的家人，都死了吗？真的，都死了吗？”这是荀期同店长说的第一句话。
店长没心没肺那么多年，才不会因为一个被他遗忘多年的研究物品而心软，于是店长点了点头，带着怎么听都像是在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死了快有个三四年了。你小子也是运气好，死前刚好开始觉醒，不然现在你的肉·身早就被虫啃得只剩下骨头喽。”
“运气好吗？”
店长觉得这小白脸脑子可能没长好，怎么看着傻啦吧唧的。“你运气不好谁好？能活着，就是运气好；能变成器皿人，就是运气好；能在死前觉醒出器皿人的体质来，那简直就是运气好到不能再好！”
“那我挺想死的。”
这是个傻子，鉴定无误。于是店长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着荀期，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大斧头，咔啪一下砍在了荀期的肩膀上。
“你砍我作甚？”荀期看着肩膀上那一把大斧头，有些不解面前这人为啥一言不合就砍他。
“你不是想死吗？拿着这把斧头多砍自己几下，看你死不死。”撂下这句话，店长便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荀期欲哭无泪。斧头砍在身上，疼是肯定的，而且他刚醒，没什么力气，根本拔不出斧头来，于是一人一斧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荀期自动长出了新肉，新肉比它主人有用多了，一下顶破了阻碍它生长的斧头。
自此之后，荀期再也不轻言生死。
☆、第81章 坐上灵车
何壤没想到荀期的曾经竟会如此。
“所以我比常人不怕疼些。斩首的刑罚都受过来了，普通的剜肉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再提当年的记忆, 荀期早已没有伤痛, 岁月很好地将一切抚平，抹去。
现在荀期同何壤讲他曾经的经历, 就如同在讲一件稀疏平常的故事一般。
“那个荀期……”
何壤正打算同荀期说些什么，却不想忽然被荀期打断了话题。
“等下, 你看那里。”
何壤疑惑地顺着荀期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辆灰扑扑的中巴车正驶过他们这辆车附近。
透过那辆中巴车的车窗，能看到一个个面色苍白, 双眼无神的乘客正趴在车窗上，有几个还伸出鲜红滴血的舌头,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瘆人。
“这是？”
“灵车，也就是鬼车, 专门载乘鬼魅用的鬼车。”
“那会害人吗？”
“难说。现在的灵车虽然都被地府统一收缴, 统一分配，可也难保有心术不正的鬼魅用不正的手段弄到灵车，拿来害人。”
荀期记得, 几十年, 常有鬼车害人性命的事件发生。那些厉鬼死于车内, 盘桓不去，时间一久, 便同那辆车融为一体，然后操控鬼车去害其他人的性命。
因为鬼车杀伤力极大，一死就死三个以上, 而且事件发生地过于频繁，这才引起了地府的关注，开始插手其中。
然后用了五年时间，收缴了全国各地大部分鬼车，统一改名为灵车，并将鬼车内的厉鬼用特殊的手法驯服，使这些厉鬼负责驾驶着灵车，来回接送各类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