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梅只能叹道:“殿下天资聪颖,何必再多此一问?答案,只有王上知道,奴婢不能僭越,亦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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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血溅麒麟
九辰出了宫门,刚沿着朱雀大道走了一段路,便见前方衙署旁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赶车的小厮见到九辰出来,忙敲了敲车门。
片刻后,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九辰看清那人容貌,大是意外,道:“阿隽?”
南隽眸中含笑,道:“臣估摸着,殿下也该出宫了,便特地在此处相候。”
九辰跳上马车,在他对面坐下,道:“不知,兰台令大人还算到了什么?”
南隽关好车门,道:“臣还猜到,宫中定然又出了大事。”
九辰点了点头,转目道:“不错,你猜的都对。”
南隽道:“究竟是何事?竟也能让殿下忧形于色。”
九辰沉默了会儿,道:“茵茵失踪了,父王和母后很担心。”
南隽转瞬了然:“殿下可有发现线索?”
九辰缓缓摇首:“我问过昭阳殿的宫人和巡守的侍卫,茵茵昨日,并无异常。宫人发现她失踪前,昭阳殿里面没有传出半点动静,也没有呼救声,或者打斗碰撞声。昭阳殿里面的陈设,一切如故。茵茵虽然不会武功,但懂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如果她是被劫持,不可能没有动静,除非――”
“除非,刺客的武功,非常之高”南隽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九辰忽然道:“阿隽,你听说过夭黛么?”
南隽难得一怔,眸中光华流转片刻,才道:“如此凶物,自然听过,只是,殿下为何提起此物?”
九辰满是困惑,道:“前几日,栖霞宫有三名宫人死于夭黛之下。更巧合的是,血案发生之前,有一个青衣剑客闯入了宫中,他带着鬼面,武功十分高强,在罗网一般的巫王宫中,来去自如。”
“殿下怀疑,是此人劫持了含山公主?”
“没错。”
南隽咀嚼片刻,神色凝重道:“殿下可知夭黛来历?”
“我在《九州志》上看到过,是一种青菊,生于汉水,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只是,那晚,我见到的两枝夭黛,并无传说中的‘麻痹四肢,腐人面目’的作用。”
南隽摩挲着手中竹简,道:“王上见到此物时,必然是龙颜震怒了。”
九辰盯着他,奇道:“你怎么知道?”
南隽道:“因为,此物牵起了王上锥心之恨与刻骨之痛。”
“为什么?”九辰不解:“夭黛和父王有什么关系?”
南隽缓缓道:“十八年前,有一位世子,出使别国时,邂逅了一位公主,对她思慕极深。为了得到这位公主的心,这位以好战著称的世子说服了他的父王,与那个国家结盟,共同对抗其他国家。一年后,这两国正式宣布联姻,又一年,这位世子终于如愿以偿的迎娶到了公主。只是,天意弄人,迎亲车队过汉水之时,公主却误遇风浪,坠水而亡。世子没有找到公主的尸首,只在水边寻到了一双嫁鞋,伤悲之下,世子将嫁鞋葬到了他与公主相遇的地方,结庐一年,才踏上归程。回国途中,世子再过汉水,秋华满目,物是人非,世子引箫一曲,感怀公主亡魂。曲罢,汉水之上,铺天盖地,遍开青菊,是为夭黛。”
九辰听罢,目色复杂,轻声道:“那位世子,是父王。那位公主,是谁?”
“她是楚王西陵衍的小女儿,楚世子西陵韶华的异母妹妹――西陵语。”
说到此处,南隽顿了顿,才道:“亦是臣母生前唯一的挚友。”
九辰一时愕然 ,不知该作何反应。
关于此事,太史所撰前朝国史上仅仅是一句模糊记载:
太殷三十六年,世子启迎娶楚九州公主西陵语,半途,公主卒,世子独归。
南隽叹道:“世人虽知,夭黛生于汉水,但几乎没有人见过夭黛。汉水流经云都茂竹,云灭后,云国故土荒芜成野,寸草难生,唯独汉水上的夭黛常年不败。据说,昔日烟雨迷蒙的云国之所以成为如今满目疮痍的模样,就是因为夭黛之故。夭黛剧毒从汉水蔓延到两侧土地之上,催杀万物,以茂竹为中心,其百里之内的生灵,无论人兽,尽皆被腐蚀成腐尸,滋养夭黛。自此,便无人敢踏足云国故土了。”
九辰恍然明白过来:“我一直很奇怪,当年,四国合围云都,灭掉云国后,为何迟迟不动云国故土,连最负野心的楚国都任由它荒芜下去。九州之内,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云王自焚于宫中时,因怨恨难平,布下血咒,各国惧于此,才不敢妄自侵占云国故土。而今看来,恐怕夭黛之毒的腐蚀才是真正的原因。”
南隽笑道:“依照夭黛毒性之烈,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随意移植它。从汉水到沧溟,迢迢千里,离开腐尸的滋养,夭黛不可能存活。纵使夭黛害人,亦应是中毒迹象,而非以菊梗穿人心口。栖霞殿的血案,必有蹊跷。一般人,极少能同时擅长刀法和剑术,殿下方才提到的那两人,臣也不敢贸然断定是否为同一人。不过,如果两人真的有联系,夭黛的出现,倒也算有迹可循了。”
九辰闻言,愈加失望:“只可惜,父王不许我插手此事,夭黛也被暗血阁收走了。”
南隽命小厮将车驾入安巽坊,将九辰送回世子府后,才驾车离去。
孟梁寝食难安了足足两日,见九辰平安回来,自是欣喜不已。
九辰看他神色间躲闪不定,不由狐疑道:“怎么回事?”
孟梁一副糟心的模样,竭力表达自己的不满:“殿下进去看看罢!”
九辰皱眉,孰料刚迈进府门,一个人影便不知从何处猛地扑入他怀中,一边死死抱住他,一边兴奋的叫道:“王兄!你终于回来了!”
九辰脑中“轰”得空白,连拖带拽的将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关进阁里,才厉声道:“你知不知道,父王因你的事大发雷霆,母后已经担忧得病倒了!胡闹是要有限度的!”
含山小公主吓得呆住,泪水吧嗒吧嗒便掉了下来,一扁嘴,委屈道:“茵茵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王兄你干嘛要这么凶?!”
九辰意识到自己失态,平复片刻,才抓住巫茵茵双肩,认真道:“茵茵,听话,你必须立刻回宫。现在王都已经戒严,如果被人发现你在这里,事情就麻烦了。”
“不!茵茵不回去!”含山公主情绪蓦地崩溃,大哭道:“父王和母后把我关在昭阳殿里,不许我出去,也不许其他人进来,他们要逼着我嫁给不认识的人,根本不疼爱我!”
九辰抚额,道:“那你告诉我,是谁带你出宫的?”
含山公主立刻摇摇头,不说话。
“好。”九辰推开阁门,拉起巫茵茵便往外走:“你不说,我立刻送你回宫。”
巫茵茵用力挣脱,却怎么也甩不开九辰,惊恐之下,哭得愈加厉害。
孟梁看他们兄妹闹得不可开交,忙在府门口拦住九辰:“殿下,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把小公主给吓着了。”
九辰没好气道:“立刻去准备马车,公主要回宫。”
“不许去!”含山公主怒道:“你要是敢去,我灭你九族!”
九辰瞪她一眼:“你闭嘴!”
孟梁夹在他们中间,左也不对,右也不对,正自为难,便见府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形容瘦弱的青衣公子。
情绪激愤的含山公主立刻愣在原地。
青衣公子径自在府外门阶下撩袍跪落,双目淡然的直视着九辰,道:“是祜违抗王命,带公主出宫的,求殿下放过茵茵,祜愿承受殿下之怒。”
孟梁听了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九辰盯着东方祜,半晌,道:“含山公主的名讳岂是你区区一介质子能唤的?你既然敢作敢当,本世子成全你。”
含山公主失魂落魄的跪到地上,扯住九辰双臂,泪容惨淡:“王兄,茵茵求你,放过我们。如果他出了事,茵茵绝不独活。”
九辰看着她,没有说话。
含山公主却早已泣不成声,道:“如果被父王发现,他不会绕过我们的。茵茵好害怕,除了王兄,茵茵不知道还能相信谁,王兄一定要救救茵茵。”
孟梁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插嘴道:“公主既然知道其中利害,为何不替殿下考虑一下呢?今日,若是殿下成全公主,瞒下此事,他日一旦东窗事发,谁又承受得起君王之怒?”
“别说了。”九辰打断孟梁:“去把我的剑取来。”
巫茵茵面露恐色,道:“王兄,你要做什么?”
九辰没有回答她。
不多时,孟梁取来了九辰常用的麒麟剑。
九辰抽出剑,扔给东方祜,道:“此事若被父王发现,不仅你,茵茵也在劫难逃。你若真想保护她,不如选择一种一劳永逸的方式。”
巫茵茵连连摇头,乞求道:“王兄,不要!”
九辰攥紧她手臂,阻止她去夺剑,死死盯着东方祜,道:“你既然敢来,敢承认,便应该知道,本世子行事向来如此。如果你能证明你的真心,你去后,我会替你保淮国平安;如果你贪生怕死,我也不会逼你,但你招惹了我的妹妹,我会让整个淮国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