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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 完结+番外 (亦唯)


  具体是许多天之前的事情了,魅无与魑阴都知道。只念着她那些天情绪不好,便瞒着没说。
  薛云希与纪惏二人,也是清楚的。
  只因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满城皆知。府中下人也议论过多次,只不过她不常踏出院门,才没能有机会听到而已。
  “找到了?”司檀抹一把眼睛,伸了伸脖子压下捂在脸上的棉被问:“在哪里找到的?又押送回去了吗?”
  “他……已经死了。”
  司檀一怔,漆黑的眼睛受惊圆睁,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怎,怎么死的?”
  “被司清杀的。”闻亦道。
  “司清……”许是由于被闻亦的话惊到,悚然侵骨,司檀的肩头微微抖了一下。
  她想问问,是什么时候杀的,为什么?可张口却又问不出了。
  她知道,司清是恨父亲的。
  父亲为求得泾阳王庇护,定是不会顾念父女情份,不问她的意见,自作主张将司清送到薛千行府上。司清心性极高,面对年龄相距甚大的夫君,如何能蒙蔽自己,像旁人口中说的那样相合相携。
  泾阳王好色全大梁的人都知道,司清又那样漂亮不可方物,入了那样的地方,自是不会管她愿不愿意地就占有、夺取、奴役。如此压迫,又不由自己的被逼屈服,她恨是正常的。
  她能亲手将薛千行送进狱中,恨意驱使之下,转而落在父亲身上也不足为怪。
  毕竟父亲不念情份的举动,才是她噩梦的开始。挣扎不开,亦解脱不了……
  记得几月之前,司清硬闯府邸言辞激烈地来刺她,以惑乱她的心神,引她情绪失常,好在冲动之下帮助她杀了父亲。
  那时,被仇恨百般蹂.躏,司清已经面目狰狞,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可真的要亲自动手杀人,才能泄愤吗?
  司檀想,对司清来说,会是的吧。
  “七七。”闻亦抱着她,温热的手掌划在她脊背。微垂的瞳孔中,流光温柔至极,且满是怜惜。
  “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可他是你杀害母亲的凶手,是你的仇人,也是你的父亲,既早晚要知道,不如亲自告诉你。”
  他锁紧了手臂,宽慰道:“你别怕,这些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他们自己选的路,后果也当由自己承担。往后,有我陪着你,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你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司檀微红着眼,抿了抿唇,扯出一道清浅弧线,道:“你放心,我、我都明白……”
  经历过生死浮沉,又历经绝望洗礼,她已经看开,也不会再怕了。除了她所珍视之人,也再没什么可让她畏惧。
  司檀摸了摸泛起轻微律动的腹部,眉眼中,稚拙犹在,却有无限柔情蕴含。她挪动着枕在闻亦肩膀上,探出捂热的小手,顺势环在他腰间。
  而今,只要闻亦在,孩子在,就够了。
  五日节假已过,开衙接案。司檀由闻亦陪同,去狱中看了司清。
  她原是不想去的。可无意听下人提起,说司清精神失常,已经疯了。
  好好的一个人,曾与丹青相惜,书画为伴,清眉雅目,气韵卓然。玲珑身段纤弱有姿,举手投足聘婷婀娜。
  司檀实难相信,曾经好比水仙似的妙人儿,能与眼前隔着坚固铁栏,旁若无人的抓扯衣衫,口中时而发出阵阵嘤咛,时而破嗓疯言疯语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站了很久,司清许是癫狂够了没有力气,歪着头朝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神识恍惚,可还是认出了司檀。刚刚才得了安静,她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你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伸着沾满泥垢的两手,穿透铁栏缝隙,恍如吃人猛兽,张开利爪胡乱挥动。
  司檀本能瑟缩了一下,脊背靠向闻亦,转头与之相视一眼,便轻声唤一句:“司清……”
  “你不许叫我!”她圆瞪双目,撕破喉咙般大嚷,没了之前的宛如百灵啼鸣的嗓音,入耳沙哑而诡异。
  “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她紧抓着铁栏,一副想要一口将司檀咬碎的模样,“我求你了,低声下气去求你,你为什么不见我?你不见我,你该死,跟他们一样该死——”
  “你在说什么?”没有帮他杀人?可她何时低声下气求她了?
  “他们折磨我,你也是帮凶,帮凶!”也不知是烦躁还是气得无法喘息,司清盯着司檀,突然狂笑起来,松了紧抓着铁栏的手撕拽起衣领。
  随着她的毫无意识的凌乱舞动,一条条带着血色的细痕展露在眼前,隐约间,还有布在血色之下,泛白变浅的齿印。
  司檀费力拼凑她只言片语间的信息,仍不知她口中所说是为何意。她侧过头,让跟在身后的卓焉将带来的食盒交于狱卒,转脸视线回落在司清身上,看她那渗人的痕迹,遍体生凉。
  “可找大夫瞧过?”
  狱卒朝内看了一眼,尽管尽力掩饰,他面上的嫌弃仍就被司檀捕捉。恭敬行礼,他回答说:“她这种病,谁敢近身去瞧?”
  司檀皱了皱眉头,示意卓焉往狱卒手中塞些银钱,道:“无法治便不必费心思了,平日吃食,莫多苛待。”
  狱卒手背身后悄然掂了掂钱袋,笑着答是。
  司清癫狂的仰头大嚎,一声高过一声,映着狱中的昏暗潮湿,音色粗重而显阴森。
  “反了,都反了。殿下也要反,都反了……”
  “我要……好闻,舒服,还要一点,嗯,好香……”
  她已经彻底疯了。
  司檀惨白着脸,颤颤后退几步,紧握着闻亦的手,以汲取几分安慰。面对一个毫无神志的人,她想,恐惧来临的时候,她心头聚集多年的怨气早应该散了。
  比起司清,她是不幸的,是孤寂的。可也是最幸运的。
  她幸运的遇上闻亦,得他相护,得他珍惜。没有像司凝那样被骄纵到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像司清那样沦为父亲拉拢靠山的玩乐工具。
  “别怕。”闻亦拍怕她的肩膀,回眸轻扫过一眼,便揽着她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他没有告诉司檀,司融是何时死的,司清又是为何疯的。
  夕月香,量多久用,可致神经错乱,不出三年,必引癫狂之症,无救无解。薛千行垂涎司清美色,为逼她就范长此恣意涂抹,她其实早就控制不了自己的神识了。
  魅无说,巡防军找到司融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将近一月,被砍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司清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幕有多惊悚,疯癫笑着,提着手中沾有黏稠血浆的斧头,失魂高举,不停起落。
  如若不是天冷,尸身被这么多日子接连折磨下来,恐怕早就生了味道被人发现。
  闻亦知道司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怯懦、脆弱,可几番思酌,还是不敢与她细说,当她问起,过程刻意简单带过,只说了结果而已。
  他还是希望,他的七七,不要事事都太过清楚。那些赤.裸诡谲的血腥场面,以及阴黑暗沉的曲折人心,她不用懂,不用看,只留一片安宁天地,做她自己就好……
  去南山看过林氏,司檀便被一直被圈在府里。预产是在二月,已经快了,司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动静大,身子骨却是一日比一日瘦。没有人扶着,她走路时笨拙的很,小身板完全带不动圆鼓鼓的肚子。
  闻亦不许她乱跑,陪她待在府里,看看话本,讲讲故事,偶尔会请师傅入府演几出皮影戏。
  自厌食以来,司檀的胃口一直不好。每次顾嬷嬷做了合她胃口的,闻亦便看着她,陪她一起吃。
  临近产期,也养不出多少肉来,可总比她瘦成一把骨头好的多。司檀真吃不了,苦兮兮皱缩着脸撒娇卖乖地抗议,可即便她使出浑身解数,闻亦还是不准她离开。
  松眉一横,神色严肃地说,她这样子太扎人,晚上抱着硌手。还说真怕哪一日不小心,孩子没等到落地,先翻个身将她压扁。
  司檀气得炸毛,含着口浊气,愤而抓起几上好下咽的就往嘴里塞。吃进肚子里不舒服,转了身吐几口,挪进屋里看话本。
  不理他。
  北郊别院的话本没搬回来,闻亦又着人添了几册。司檀缩在书房,随手翻了翻,无意拉出旧话本,竟奇迹般的发现,那个被闻亦暗中施灵力抹去一半的又显了字。
  竟然显字了?又惊讶,又好奇,司檀趁着闻亦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钻在角落看了几眼。
  好家伙,这一看不得了。还没啃读完,就气呼呼仍在一边,找闻亦算账去了。
  怪不得闻亦不许她去看风府的族谱,合着她翻了史书,猜得大体都对,根本不用再翻族谱证实。
  都有过夫人的,还一本正经来“勾引”她。司檀沉着脸,一双满含怨气的眼睛紧锁着闻亦,看得他心头发毛。
  “怎么了?”闻亦小拉她一把,司檀使劲绷着,不曾挪动过去。闻亦无奈地笑了笑,手中加大几分力度,硬是将她拖拽进怀中抱着。
  司檀憋了好久,正准备抬起下巴朝闻亦脸上咬一口,突然想到他躺在冰室里,脸上落不下去的齿痕,心一软,又不舍地收回发亮的牙齿,改回咬一口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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