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缘倒了茶,见沉重的剪刀艰难地在司檀手中来回,原本揪起的心,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儿。
这么看着,总觉得下一刻,她那双不成样子的手就会被硌的变了形。
好在,没有。木缘看着出自她手中那一如之前活灵活现的花鸟图样,总算是舒了口气。
也就没安静多久,丘管事来了。他立在帘外,朝内行了一礼,禀报道:“夫人,司清小姐请见。”
司清?泾阳王谋逆入狱,她竟然还有机会往这里跑?
司檀不解,可也并未回应。沉吟片刻,唤来隐在无形中的魑阴,“她怎么会无事?”
她问得很直接,魑阴也不做隐瞒,“回夫人,之前听魅无说,中秋宮宴的行动一切顺利,乃是因陛下先前收到过密报。这些天,涉事五王皆是囚禁在大牢,随行来怀安的家属也没能有一个逃脱。如今她能无事,想来,是她在此事上发挥了不小作用……”
司檀停了手中的剪刀,“既能到这样潇洒自在的地步,恐怕她的作用,不会小吧?”
魑阴:“属下听人说,她进入泾阳王府,极得薛千行宠爱。如若她存了心思,要获取信息应是不难的。”
“嗯。”司檀低着头继续挥动起见到,好似对此事并无过多在意。
“那……”魑阴看了一眼站在帘外的丘管事,探问道:“夫人要见吗?”
“不见!”
她刚说完,丘管事还未转身回复,便听得层层堆叠的山石之后,传来一阵细柔的轻笑声,“呦,这才多长时间,七妹妹连姐姐也不愿意见了?”
司檀侧眸看了一眼莲步慢移,渐渐靠近水榭的袅娜身姿,一股难抑的烦躁翻腾了上来。
“很难理解吗?”她不给一个好脸色,自顾自剪着手中的纸,道,“我不想看见你。”
司清愤而咬牙,杏眼之中,有一抹赤红闪过。可很快,她攥着里层的宽袖,狠忍下心头漫起的狂躁,停步扫一眼水榭内的瘦小身影,旁若无人似的绕过丘管事闯了进来。
“七妹妹这话说得可就太让人太心寒了。”她魅惑地勾起唇角,勉强扯出一道看似友善的笑意,“我之前可是帮七妹妹做了不少好事呢,妹妹不感激倒也罢了,怎地还将我当仇人对待呢?”
“哼。” 魑阴不屑地甩一记冷言过去,“你不去害我家夫人就谢天谢地了,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司清寻了一角落座,柔媚动人的脸蛋,愈发光彩可人。眼波微微流转,掠过司檀挥舞剪刀的手,停在她与身形不太相称的腹部。
“我说,我帮妹妹报了杀母大仇,妹妹会信吗?”
“你什么意思?”
卓焉不明司清说得,可一想到司檀之前平白无故沾了夕月香,就对她生不出什么好感,狠瞪了她一眼,慌忙挪至司檀身畔,“小姐,她一看就不安好心,您可千万别信她啊。”
司清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妹妹知道母亲怎么死的吗?”
司檀一怔。
司清趁此道:“是被人毒死的——”
清凌妙音字字如针,夹带着渗人的阴寒,司檀只觉得脑袋蒙了一下,原就僵硬的两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还未搁下的剪刀借力戳破薄薄的一张红纸,直接扎进掌心。
霎时,绽一朵殷红山茶……
“小姐——”卓焉惊呼一声,慌忙抽出巾帕按了上去。木缘与顾嬷嬷也不闲着,纷纷围上前来,一边去挽她的袖子,一边慌里慌张地去夺她手中的纸张与剪刀。
司檀无心去顾伤口,不甚在意地甩开乱做一团的三人,直盯司清冷然蕴笑的魅眼,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母亲怎么死的?”
“我说了,妹妹可别太激动啊。”
“你要说不说,不就是为了让人激动的吗?”魑阴冷嗤,若不是有顾虑,怕吓到水榭中的其他人,她手中来回凝聚,再隐忍消散的灵力,真可能会将她揉碎了扔进池中喂鱼。
反正天冷,鱼没什么吃的,饿着呢。
“这可是冤枉我了。”司清一副对旁人的厌恶视而不见态度,惑人笑着,道:“胡姨娘暗中买通母亲身旁的老嬷嬷,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要不妹妹以为,母亲一向康健,如何会突然病逝呢?”
母亲的死,果然是有蹊跷。司檀握紧手中穿透纸张的剪刀,一把黏湿卷带麻木的疼,染红了她如火将燃的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她那么顺利就能将毒物放在母亲的饮食里吗?”司清一点点凑近,对上司檀眸中的恨恼,丹唇弯出一道满意的弧线。
她故意顿了一下,才缓缓言道:“是父亲允许的!”
“你胡说!”夫妻相处几十载,他就算为钱财、权势所蒙蔽,也不至于会行得如此下作手段。
可是……
司檀又不得不承认,他如此无所顾忌的用手段,也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之前的污贿案起算,到之后牵扯出的人命,以及……将司清送入泾阳王府。
可那是母亲,他如何忍心看着她在毒物的折磨中挣扎死去呢?
“胡说?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查到,妹妹竟不相信?如今母亲都死了,我有必要编排这一通在妹妹面前胡说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狠抑下蔓延的怒意,司檀目光骤变,“没有好处,你今日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可不认为,她这位曾经联合外人要取她性命的好五姐,会带着好心肠来探望、慰问她。
兜转盘绕的长线回归正点,司清敛神端坐,道:“自然是与七妹妹合作的。”
瞥一眼几乎清楚镌刻在她脸上的不安好心,卓焉小心翼翼拽了拽司檀的衣袖,以示提醒之意,“小姐……”
司檀漠然轻笑一声,空洞无神的眼睛映着棱角明晰的骨骼,分外渗人,“你要怎么合作?”
司清趁着话题的热度未退,进而与她道:“七妹妹知道胡姨娘与司凝去哪了吗?”
“死了。”她说着,往前凑了凑,“是我让殿下杀的。”
随着她话音的起了又落,一股冷气贯穿水榭。卓焉惶恐扯拽司檀衣袖的动作,不自觉地频繁而用力起来。
司檀敛神垂目,静坐在软垫上,不言不应。
“在泾阳,我可是费足了力帮七妹妹杀胡姨娘与司凝,替妹妹报了杀母之仇。到了怀安,是不是该七妹妹自己出几分力呢?”
她费足了力?是圈在榻上费力,还是瘫在街上任由索取呢?
如此来来去去的与她打哑谜,司檀着实厌恶。沉默片刻,她不耐地摸了摸手中的剪刀:“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司清看了看围在司檀身旁不走的几位,欲言而不愿言。可等了许久,不见司檀有让她们退出的意思,只好道:“父亲逃狱,我现在被陛下的人监视。我需要妹妹派几名侍卫在城中寻找父亲。”
话音刚落,魑阴便截了话来,“哼,他人都逃了,你让夫人去哪里帮你找?”
“四门封锁,他无人帮助根本逃不出去。我知道他还在城里,一定还在城里。”
说这话的时候,司清潜埋在心底的恨意,再也无处藏匿。尤其那双勾人心魄的美眸,漫着猩红,阴鹜且显狰狞。
司檀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两睑,并未有多理会她的意思。
“七妹妹,他授意杀了母亲,你不想替母亲报仇吗?找到他,杀了他!”司清以为火候还不够,试图以另一种极端来唤起她的恨意。
可司檀的心里,清池早已干涸,只剩一口幽深枯井。除了封口的巨石,再难承接什么能轻易漾起波纹的风了。
她依旧静默着。
她的不应,更是勾起了司清的不死心。她抓着矮几的边角,杏眼充血圆睁,近乎疯狂地刺激道:“好好的母亲被他人毒死,难道七妹妹过上几天好日子,翻了脸就不管不顾了吗?没有父亲的授意,就凭着胡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她怎么顺利进行?”
“我已经帮妹妹做了那么多,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人。母亲就你一个女儿,你就不想尽尽最后的孝道,亲手为她报了此仇?”
好日子?她两眼是瞎的吗?魑阴忍无可忍,凝聚几分灵力,扬手就要往她身上甩去。
可不待她的掌风落下,正对司清而坐的司檀,手中久握的那把带血剪刀一下子扎了过去。偏一分太远,近一分会见血,刚刚好就擦过她抠着矮几的白皙玉指。由于她全身无力,手腕的力度不足,不轻不稳的没入矮几,尤为惊魂吓人。
“你再提母亲一句试试?”
司清瞠目而视,恰对上她深重凹陷的墨玉珠子,凌光如刀,教她禁不住地脊背发凉。
低头看了看紧扣虎口的剪刀,以及还未抽回的那双根节分明的枯指。戳破薄皮的微痛被恐惧无限放大,她唇角颤动,半晌才崩出一句:“七,七妹妹……”
司檀松手,“送客!”
魑阴上前,噙着笑意虚礼相邀,“侧妃娘娘,请吧——”
“七妹妹……”司清像是还不死心似的。
司檀看也不看她一眼,低头抓起顾嬷嬷搁在一侧的另一把剪刀来,“你若还赖着不走,惹怒了我,这一把,可能就会扎在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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