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见大事不妙,也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院子里已经吵翻了锅,杨暖暖在屋子里暗暗着急,她不想景氏兄妹因为自己不和。
这完全是误会,她能理解景田兮的心情,暗想,得找机会和其解释清楚才好。
待院子里安静下来,苏素荷摇晃着一身肥肉,施施然进屋来,见到杨暖暖,冷淡道,“杨姑娘看上去也恢复了,还是尽早回家的好。来人啊,给杨姑娘备轿,送她回家。”
☆、送她
本来杨暖暖对苏素荷是笑脸相迎,可见她这般冷漠,笑容也不由僵掉。
心下奇怪:今日和昨日那个和蔼可亲、热情的王妃娘娘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时间还早,用过早膳再回去吧。”景庆苏明显不舍和挽留。
杨暖暖识趣道,“我还是早些回家见爹娘的好。”
口吻里分明是倔强和不满。
不满是因为,一定是王妃娘娘对她有误会,不然好端端的,大清早就下逐客令?
可想想那始作俑者是年幼任性的景田兮,她又不想澄清什么,倒不如干脆利索地离开王府,以求身心干净!
景庆苏又赶紧接话道,“那我送你。”
杨暖暖本想回答说不用了,却被苏素荷抢先说道,“小栗子会把杨姑娘安全送到家,世子爷不用担心。”面容枯淡,没有暖色。
杨暖暖不是傻子,当然能够感受到王妃撵逐她的意思,她也不多废话,转身往院门走去。
她想往后再也不要来这里才好,这家人可真怪气,交往不来。
在小栗子的带领下,杨暖暖出了王府,上了马车,车夫正要起驾,景庆苏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她明知故问,嘴角无意识地上扬。
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了送她回家,就决不食言。
待他上了马车,她才看到他随身还带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她隐隐担心,问他是要离家出走么?
她想他执意来送她,他和母妃免不了一场嘴仗,他气急败坏之下固然会离家出走。
可听他笑说,是他送给她娘的一些药材和滋补品。
她才明白是自己想太多。
想着他对她穷思极想,又倾尽全力地帮助和照顾,她感激涕零不已,却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若是说出来,也只怕突兀得尴尬。
她能get到他对她的好,是自发、自愿的自然行为,这样一颗珍贵的赤子之心,她发誓要好好珍惜。
能和她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开心很满足,对未来也无所畏惧。
或许他是上天冥冥之中,派来保护她的小天使吧,嘿嘿……
她抿嘴噙笑,眼眸明亮灵动。
“你笑起来真好看。”他眼眸含水,眉宇悬情,声线醇柔。
“唔……你这嘴是抹了蜂蜜么?总这么夸我。”她微微羞涩,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路两边的樱花开得如锦似霞,一片玄色、赤色、白色、灰色的建筑掩映在花海中,天空好似抹了一层浅粉色胭脂,街边车马如梭,盎然喧沸。
“从前,我对你不太好,我道歉。”他郑重其事道。
她猛然回头,脸上茫然,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样和她说话,不怕有失自己的身份么?
在她心里,她可是家里的小皇帝啊!
再说了,她从前和他可是没有任何交集!
她明明想问,那你怎么突然就对我好了?
可说出口的话变成,“从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我们往前看,一切往前看!”
“是。在理。暖儿,你和从前真是不一样了。”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是么?”杨暖暖掩嘴轻笑,的确是不一样了,不知道回家去,能不能蒙混过关呢?
外人辨认不出来,亲生爹娘总不至于也辨认不出来。
“从前都是你常来我家找我玩儿,往后,换做我去你家找你玩儿,可好?”一口孩子气。
“好。你住我家都可以。哈哈。”她当然是求之不得能和他住一起。
“可我母妃……”
“我玩笑的,你别当真。欢迎你来我家玩儿。”
他望了望车窗外,估摸着快到她家了,于是拍了拍身边的包袱,叮嘱道,
“这些药材补品,你和你娘一起吃,你俩身子骨弱,要吃些补药才好。别舍不得吃,吃完我再给你捎些来。”
他送她什么,她都喜欢,多多益善,可表面文章的话还是得说,
“别,下次千万别再这样送了。太贵重了,给我吃也糟蹋了。真的,谢谢你……”
停顿了三秒钟,又说了三个字,“世子爷。”
他将手伸到她唇边,想要捂住她的嘴唇,却又犹豫地停在了半空……
她以为他的手会贴在她的唇上,一动不动,大方自然坐着,见到他缩回手去,不由暗嘲自己自作多情。
“往后别再叫我世子爷,那都是下人的叫法,你叫我庆儿吧。”
“庆儿?为什么不叫苏儿?玛丽苏的苏……”她觉得他就是一块玛丽酥饼干。
“什么苏?玛丽苏是你朋友?”他问得一本正经。
“噗——哈哈哈——”她被戳中笑点,大笑不止,他也跟着不知所以然地笑了起来。
笑声一路飞扬,直到车夫“吁”地一声吆喝,马车停下来,笑声也戛然而止。
到!家!了!
杨暖暖觉得自己在演一部鬼片,只不过吓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还好有他送她回来,不然她一个人,只怕是没有勇气踏进那个陌生的家门。
小栗子先去院子里通报了一声,杨暖暖和景庆苏才跟着进了院子。
旋即一个小身板的少年,和一个三十出头的美妇,出现在她面前。
“姐姐——”弟弟杨志贤喊道。
“妹子——”母亲谢玉娇喊道。
杨暖暖却怔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意识里虽然知道应该喊他们:弟弟,娘。
少年和妇人亦是愣怔地望着她,一脸错愕。
完蛋了,完蛋了,他们一定认出我是冒牌货。
杨暖暖急得想调头就走。
她固然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可她的良心又阻拦她不要那么去做。
她不想当冒牌货,不想瞒天过海骗人!
她想调头就走,大不了应了那句话,“靠父母做公主,靠男人做王后,靠自己做乞丐。”
做乞丐吧,起码内心清澈,不会有负罪感。
正要拔腿走人,却被妇人牵起手来,只听见她嗄哑悲怆的一句“妹子,你真的回来了吗?”,她就被妇人抱在了怀里。
妇人的双臂紧紧揽在她的肩膀上,她顿觉身前和后背被一股暖流包围。
被陌生人这样抱着,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排斥和不适。
反倒是强烈地感受到,妇人那胳膊和怀抱里,那浓厚、纯粹、深笃的感情,她知道,这种感情谓之为“母爱”。
“娘——”她哽咽着抬起胳膊,像妇人紧紧抱住她一般,将其紧紧地久久地抱住。
娘,又有娘了!
完全都不用酝酿情绪,她就接受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也无法抗拒这份亲情。
之于她来讲,这是恰到好处的刚需!
☆、开心
母女俩用尽全力拥抱对方的同时,弟弟杨志贤也张开双臂来,一手勾着母亲的肩,一手揽住杨暖暖的腰。
母亲和弟弟嘤嘤啜泣着,杨暖暖也被感染了,眼眶泛潮,热泪奔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玉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含着笑把杨暖暖看了又看,又连连点头,喃喃道,“是我的闺女,我的好妹子……”
“我就知道姐姐会回来,姐姐才没有死。那河里捞上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姐姐。”杨志贤好像早有先知般说道。
“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谢玉娇慈悲问话时,猛然看到站在一旁的景庆苏,轻呼道,
“世子爷,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吃过早饭没?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们凑合着吃吧。”
“是有些饿了……”景庆苏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行人进了屋,在趁谢玉娇去厨房盛饭的功夫,杨暖暖打量着这个新的家。
木质结构的房子,雕花的轩窗,结实的房门,桌子、柜子、凳子一应俱全,一切皆古香古色。
房间一角的酱红色木柜子处,设有一座菩萨神龛,贡果、饼子、酒水分列摆放,香炉里燃着蜡烛和熏香。
刚刚打扫过的青石砖铺成的地板,还带着清新的湿润,视线所及之处皆一尘不染。
可,怎么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爹——杨守业?
杨暖暖也没有主动去询问,她想话不宜多,少说为妙。
“闺女,世子爷,你们先吃。我给菩萨上柱香。”谢玉娇把早餐摆在了餐桌上,笑着走到神龛前,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点燃三炷香。
餐桌上摆着葱花肉卷,馒头,豆浆,稀饭,一碟油炸花生米。
清爽之色,勾起了杨暖暖的馋虫,可谢玉娇没有上桌吃饭,她也不吃。
从前在家里的规矩是,家里长辈动了筷子开吃,晚辈才能再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