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何吩咐?”锦春推进门,就看到她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蔷薇纹血红石榴裙,一双眼微微弯着,噙着不怀好意的光,正眨巴着凝视自己。
她皱眉:“主子下朝才出门呢,姑娘你——”顿了顿,似乎悟到了什么。
空桐白扬眉,转身:“给我梳头发吧。”
“姑娘,我总觉得……”锦春没有动,终是忍不住问了压抑在心中很久的话,“你在躲主子。为什么?”
刚坐在铜镜前的空桐白心里一紧,有那么明显么?
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啊?有吗?”漫不经心地拾起木梳,闻了闻上面具有安神作用的檀木香。
没等锦春说话,她又笑嘻嘻道:“最近好玩的事情那么多,我忽略他也正常。大不了等待会回来,我再做一碗汤圆送过去,你看可好?”
锦春叹息,也不点破她笑得很难看,走过去,接过梳子。
她的手很巧,很快给空桐白换了一个新发型。
空桐白静静看着镜子里面相对很久之前,水灵多了的自己,忽然问道:“风影卫在做什么?还有李校尉,许久没见到他了。”
锦春的手一顿,放下梳子,目光一闪:“不知道……”
空桐白从铜镜里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估摸着,是在为决赛预赛做准备,让她顺利能进入决赛吧?其实都在灵镜里看到了,那是沈无颜吩咐的。
不知道想起什么,她忽然神情恍惚,紧咬嘴唇。锦春唤了她名字许久,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不知第多少回,空桐白才如梦如醒,惊慌了一下,道。
为了不被锦春看出异样,她赶紧起身,笑道:“不是说坤真道长收徒嘛,我们赶紧去啊。”
锦春无奈地跟上去,“姑娘就不怕被道长发现……你的真身?”
空桐白笑而不语。
……
“我不活了!”街上,有个女孩嚎啕大哭,被人搀扶着走进客栈,险些撞上空桐白和锦春。
锦春不由抱怨:“这姑娘怎么搞的,没撞到吧?”
空桐白摇头,好奇地看过去。
“我的十五年都白活了。”那女孩穿着朴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没关系的师妹,你不是哪年都这么说么?”扶着她的人,装扮俨然是个小道士,笑嘻嘻地说,“也不是非得做道长的徒弟。”
空桐白眸光一闪,看来那位道长,就在前面了。
她心里痒痒,没再听那女孩和道士说什么,垂眸思忖。锦春只是带她出来看热闹的,但绝不会允许她凑热闹。
“锦春!”空桐白忽然道,“方才沿街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卖糖葫芦的?”
锦春无奈笑了:“姑娘嘴馋了?”
空桐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你去买两支吧,你一支我一支。等你买回来,我想看看那边卖糖人的。”
锦春也没多想:“那姑娘稍等片刻,切勿乱跑。”
空桐白嗯了一声。
等锦春的身影在人群里消失不见,空桐白立刻转身,往方才女孩出来的地方走去。
哪里想得到,这一去,她竟……糊里糊涂的接近了前生。
而她不知道,她走远之后,那哭哭啼啼的女孩止住笑容,拽住小道士衣袖,阴恻恻回头:“师兄,你有没有感受到一种……”
小道士与她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妖气。”
空桐白用惨不忍睹的字迹填了报名表,在小吏古怪的眼神里,旁若无人的走向考场。
一进去,她就看见了坤真道长。
大殿空旷,他如烟缥缈的声音时而响起,时而落下。空桐白听了听,问的问题倒也不难,她似乎都在化月给的书里看过,有关佛教、道教。
“下一个。”
到空桐白的时候,他似乎口干舌燥,缓缓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空桐白掐了掐手,和另外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站在他眼前了。
坤真道长看她一眼,也不知是接受没接受,便开始出题了。
很奇怪的是,倒是有关天上的问题比较多。何为三界,何为十方,对于这些事情,空桐白心中暗笑,倒背如流。
“仙分几类?”
旁边男孩拧了拧眉刚要说话,空桐白便抢先一步答,“五等神仙:第一,不持戒,不断酒肉,不杀生,不思善,为鬼仙之类;第二,养真气长命者,为地仙;第三,好战争,是剑仙;第四,打坐修行者,为神仙;第五,孝养师长父母六度,万行方便,救一切众生,断除十恶,不杀生,不食酒肉,邪非偷盗,出意天心,心正真,无私曲,名曰天仙。”
不过,空桐白答得也不差。因为后来问到道教教义、书经、戒律……她虽然勉勉强强答出来,但看男孩忍不住扬起的唇角,就他有多占上风了。
☆、第一百零一章
空桐白斜她一眼,没有气馁——心中想,她比这小子多活了七百年,赢不了知识,总能赢气势!
“最后一个问题。”这时,坤真道长轻咳一声,飘忽地扫了空桐白一眼,道。
“你们二人,如何看待法术?”说完,他就端起茶杯浅酌,不紧不慢,等待二人的回答。
空桐白凝眉思考。余光中瞥见男孩好像愣了一下。
半晌,他犹豫地开口,“法术……可呼风唤雨、驱邪除病,是福泽天下之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像等待什么般,眼睛亮亮的望着道长。
空桐白忍不住挑眉毛。
那样胜券在握的表情一下实在激发争强好胜之心,空桐白冷哼一声,“不过骗人之术罢了!”
“你!”男孩赫然扭头,怒瞪他,“无知之人,你可知何为道法!”
空桐白冷哼一声刚要说话,茶杯被搁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之音。坤真道长模样像是陷入深思,半晌抬眸,看向空桐白,“你叫什么名字?”
空桐白笑眯眯道:“白昀。”
“请喝茶。”
唉,反正也选不上了,她就气气这老头好了?道长是干嘛的,杀妖啊!她当然不待见他!
茶水温温的。空桐白想也没想就接过来,也没发觉不对。
下一秒,面前聚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一个个对空桐白神色恭敬,“恭贺国姑——”
“噗——”空桐白喷出一口茶水来。
——
此时,街上。
锦春两手握着红艳艳的冰糖葫芦,懊恼地找寻着空桐白的身影。正当她不小心踩上一个男子的鞋,对方破口大骂之际,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呢?”很凉,很冷。
锦春抬眼一看,竟然是换了便服的主子。
忙道:“主子,是属下意识没看住姑娘。姑娘她……她估计去看糖人了。”
沈无颜看她一眼,叹道:“我刚从那边回来,并未看到她。”
……
国姑?
国师的徒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空桐白忍住内心的震惊,抬起脸——心想自己答成这样,居然还被他看上了?
难不成,坤真道长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空桐白皱眉,不可能啊,她将妖气封得很好!
这时,坤真道长淡定地站起身,抚着胡须:“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你对上我的眼缘。”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茶,“喝了这杯茶,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方才匍匐在地的人,又是大声山呼,“恭贺国姑!”空桐白嘴唇抽搐,转头看过去,发现他们都穿着道袍。
她还是没从自己的“好运”里,反应过来。
“怎么,国姑不愿?”见她神色不大对,坤真道长一笑,深深望着她,“你填了表,若这时候退却,我只能回去向陛下如实禀报了。”
空桐白嗤笑,这臭老头居然拿兰皇压她?
他以为她……她……
她还真怕。
——对方是无颜的亲哥啊!她未来大舅子啊!
能进皇室,她一直求之不得。
空桐白掐了掐手,想起被她骗走的锦春,不由神情呆滞。
她要是真去皇宫做了国姑,身份贵重,是否就能和无颜在一起了?
宝物、无颜……事情纠缠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可她嘴上却立刻答道:“我当然愿……”
“意”字未说出来,手忽然被人捏住。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全身,冷得令她心颤,“国师。”
来不及去想他怎么在这,空桐白被他大到一定程度的力道捏的胳膊疼,却皱了皱眉,没说话。
抱着先看沈无颜说什么的态度,她听他道:“国师,此人不行。”
他不是想给她一个身份?为什么东宫的机关师行,国姑就不行?
坤真道长倒是没想到能看到沈无颜,顿时恭敬行礼:“昭王殿下,好久不见。”
沈无颜没空跟他寒暄,淡淡道:“想必有更符合国姑眼缘的人,但此人,不行。”
空桐白脾气也上来了,甩开他的手,道:“我要做,跟你无关。”
坤真道长看了看空桐白,对沈无颜深深道:“那么殿下可否给我一个理由?为何,此人就不能做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