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转回头，眉宇皱得很深很深。可是她在乌压压的人头中瞄了一圈，那股妖气再不到半丝，恍如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但空桐白对自己的察觉力还是很自信的。
哪个小妖敢接近她？当然是没有。
族亲都在仙狐山好好待着，就算下翻，她也该察觉出他们身上的仙气才对。况且她想起土地老儿的话。
她的表姐空桐……并没有死。
难道说这抹气息是她的？！
她心里一惊，瞪大的铜铃般的眼，透露出一抹紧张。
空桐来接近自己……莫非她就在自己身边？
突然，她觉得臀部上的尾巴动了动。
空桐白脸色大变，赫然拿手捂住。
她不知多少人看到了，没骨气地咽了咽口水。这时，小太监转过头，纳闷地道：这位选手，为何不走？”
空桐白一边警惕地扫着周围人，一边捂着臀部离开。
众人：“……”她在干什么？
突然有人迟疑地出声，“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
“那姑娘身后好像、好像……”
“啥？”
“没事。唉……年纪大了，估摸看错了吧。”
空桐白一出门，就铁着脸往人迹罕至之处跑去。一些人本就看不惯兰蕙郡主平日的作风，正打算对这个面生的姑娘道贺，“哎呀，姑娘可真是厉——”
“害”字还没说出来，见姑娘脸色不对，看也不看自己就转身离去，登时怔着挠了挠头。
空桐白在一片无人之地打开灵镜，寻找着空桐的气息。那蝴蝶果真飞向阁楼，且并没有立刻消散。
“她还在里面？”空桐白脸色一变。
空桐虽然性格冷清，但做事向来有分寸，在里面虽然对她出手，险些让她暴露妖身，但是她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她在凡间隐匿踪迹数年，若伤害凡人，很容易被天庭上的神仙察觉到。
可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方才，自己的狐狸尾巴差点在众目睽睽下伸出来！
空桐白只想找这个多年不曾相见的表姐，问个清楚。
但，她试图再闯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两名金兵卫，立刻将她拦了下来：“不是已经比赛过了？不准进！”这两人瞅着面生。空桐白皱了皱眉，往二楼扫了一圈。但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柳宁，早已不站在那里念名字了。
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凝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是锦春。
空桐白看见却没有发声，垂下眸子，思考空桐如何做到这么多年躲在凡间，却未被神仙察觉的。按理说，九尾狐便是隐匿气息，也该能被神仙看出来才是。
难不成……一个惊天的想法在脑海炸开，“换身？！”这个法子只在仙狐山的狐图里记载过，估摸着连玉帝都不了解。
她所说的“换身”，实际更复杂一些——千年前，曾有只九尾狐，将九条尾巴全部毁掉，死在了仙狐山冰冷一隅。可她并没有彻底死成，而是偷偷瞒着司命换了孟婆汤，带着上世记忆，重新投胎做人。这只九尾狐深知不能泄露这个秘密，于是隐匿灵力，在凡间做尽好事。但因为积德成善，最终有了得道升仙的机会。
重返天庭之后，这个秘密被她写在了狐图之中，又以法术彻底封印。
仙狐山的狐狸们，并非每个人都能看懂狐图，只有九尾狐才可以。
也就是说，只有她和空桐，才知道这个“换身”的法子。
她和空桐上世一起下凡，自己偷了仙狐山宝物被治罪，空桐却偷偷换了身留在凡间……这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关于空桐如何瞒过司命星君没喝下孟婆汤的，她并不是很纠结。她更纠结的是，这是大罪，她何苦这么做？
难不成，是为了太子吕传弈？
那么……
她赫然瞪大眼睛。
如果现在，她继续留在了太子身边的话，那么她的身份——
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她怔怔地想，是她！？
“姑娘！”这时，锦春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空桐白立刻收拾好思路，佯作惊讶地转过头去，“你刚才干嘛去了？我出来就没看见你。”
锦春忽然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没、没什么。”
不知是不是和沈无颜呆的久了，长期沉浸在红粉泡泡里，她看着锦春红红的脸，倏然像明白了什么，眸光一闪，好奇地抓住她的袖子：“好锦春，有喜欢的人了也不告诉我。”眼睛弯了起来，懒洋洋地、笑嘻嘻地逼问，“那个人是谁呀，用不用我帮你？”
锦春恨不得把头低到土里：“姑娘别说了，怎么可能。”
☆、第九十八章 给……他？
“有什么不可能的？”空桐白皱眉，那义正言辞的表情，真不知道在对锦春还是在对自己说。她说的时候眼一恍，“……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锦春没说话。
空桐白冷哼一声，蓦然松开手，嘟囔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看！”
锦春这才想起她独特的“本领”，脸色大变，“那……姑娘你别告诉其他人。”看了看周围的人，咬了咬牙，这才红着眼忐忑道：“是……默哥。”
空桐白愣了一下。
随即瞪大眼。
李校尉？！
天啊，那个动不动就“他娘的”的神经病，居然是她家锦春的梦中情人？
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地笑了起来。锦春却是垂着眸子。
空桐白压根没看出她的不对劲，暗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想追谁就去追嘛！”见她闷闷地，不禁愣了一下，“要不……我帮你？”
锦春从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来，勉强抿唇而笑：“王妃还是那么善解人意。”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她竟然过了三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瞪大眼看向空桐白。
空桐白也是微愣，但在她惊慌抬头之际，却是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
锦春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发声：“姑娘？”
“嗯？”恍如方才并没有听见，空桐白恍然大悟，道，“我还在想，复赛之前要不要找机关玩一玩……你刚才说什么？”
她似乎没听见。锦春松了口气，笑道：“没什么，说姑娘善解人意。——复赛啊？方才我见了主子，主子还怕姑娘闷，让我转告姑娘一句——明天街上有国师挑选弟子，我们可以乔装打扮凑凑热闹。”
“国师？挑选弟子？”
“您是不知道这位国师，可是咱们陛下从山上请下来的道长。全兰国的人都十分尊敬他。曾经坤真道长在山上的时候，热衷于为百姓排忧解难。可惜后来他被请入坤真宝典，只替皇室中人看看天相了。”
“此次广纳徒弟，是他老人家考虑许久，才决定的。她这徒儿，男女身份不定，据说得对上他的眼缘才行……”
空桐白扑哧一笑：“看来相当他徒弟的人是不会少了。不过，这眼缘该怎么看？”唔了一声，“眼睛一定要圆么，像我这种的——”说着，她扒了扒自己的眼皮，弄得锦春啼笑皆非，方才阴云般的心情化为乌有。
“姑娘……哎呦姑娘，你真是要，笑死我了……”
空桐白见她笑了，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
这时——“闲杂人等让开！”“太子出行！”
看来是比赛结束了。空桐白扭过头去，看到两列金兵卫闪瞎她眼睛的盔甲。
似有似无的妖气散发出来。
她立刻眯了眯眼。
出来之人华衣璀璨，那边实在是太刺眼了。但是，当她看到一个人时，终是忍不住握了下拳，别开目光。
锦春纳闷地看过去，这幅表情？“姑娘看见谁了？”
空桐白不太好意思地瞪她一眼，“无颜呗。”
昭王殿下一身黑色长袍鹤立鸡群，神情又与众人或兴奋或慷慨奋昂的表情不同，难怪空桐白看到了他。
仿佛心有灵犀，他朝这边看了一眼。
锦春立刻领会，扯了扯空桐白的袖子，小声道：“姑娘，我们先回王府，从小门进去。主子稍后就会回去了。”
空桐白点头。
……
片刻。
回到王府后，空桐白在下人暗暗投来的异样眼神里进了屋子，没多久，又和锦春一起去了小厨房。
“锦春，教我煮汤圆吧？”她看了看干净的厨房，目光掠过锅碗瓢盆，心中涌上熟悉之感。
锦春怔了一下，说好。
下人都被她驱了出去，灶房只有她二人。很安静，安静得只有水煮开的声音、柴火燃烧的声音，还有两个女人时不时含着笑声的调侃……安静得，叫人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
“可惜了，没有海棠果。”中途，锦春盯着眼前的面粉，感慨道。
空桐白伸着胳膊摸了摸鼻尖上不小心蹭到的面粉，蓦然就变出一颗海棠果，“谁说没有！看这儿！”
锦春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姑娘……”
于是，带了海棠汁的黑芝麻汤圆新鲜出炉。当一锅汤圆恰好盛了三碗，锦春在空桐白亮闪闪的眼神下，吹了吹圆润白球上的热气，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品尝了一口时，忽然怔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