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九歌脑袋发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心里不断想着,就这样干净利落的自我了结不好吗?她这段日子本就快要将那些往事忘的干干净净,一见到他,又想起了三玄天的那几棵梵偍树,还有那几千年,无数个夜晚,她曾为了他,哭得肝胆俱裂。
她为了他,曾单纯的以为,像西禾一样,乖巧一些,温和一些,是不是要讨他欢喜一些?再把脸上的疤遮了,风姿是不是不差西禾分毫?
她贵为三玄天嫡公主,南海女君,帝后都承得起的名讳,却也曾卑贱的认为,只要他愿意娶她,即使西禾当正室,她屈于为妾,她也是愿意的。
今晚月色尤其冰冷,凉亭荒芜尽显寒秋,皎色琥珀看不清丝毫光泽。
那些事情,她想起来还是会很难过。
但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坚定的告诉自己,再伤心再难受,那也只是曾经了。
她随意在地上找了一块树丫,撑着脚上的痛楚,一步一步艰难的挪着,很痛,但她咬着牙,半声也没有哼出来。
就这样小步小步踱了一小截,尼凡再也看不下去,走过去,直接将她抗在肩上,不由分说道:“你就当我普渡了一只蚂蚁,不必放在心上。”
一路上九歌都深感尴尬。若是硬要自己走,不免显得自己有些心虚。若是任由他这样抱着,被人看到始终不太好。于是她动也不敢动,在他怀里就像块一块木头又干又硬。
他步履极快,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住处,他很自觉的将她送到了曲璟禹房内。
他轻轻将她放在凳上,便两袖清风走了。
曲璟禹原本正卧在看书,见到她这么晚才回来,且还是被人抱着回来,他放下那本古书,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他这样双目寒霜,冷飕飕的盯着她,又不说半句话,她心里不由打了几分寒颤,喉咙很干,又张,茶水也端得摇摇晃晃,全部洒了出来。
微弱的烛光衬得他眸子冰冰凉凉,就像一头快要发飙的狮子。
她不敢看他,只是摇晃了几下扭伤的脚,说起话来连自己都觉得心虚:“我我只是脚受伤了他顺道送我回来”
他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睫毛都一动不动,阴冷的将她瞅着。
他越不说话,她便越是心慌。最后只能打苦情牌,拖着她受伤的脚,步履艰难地往他的方向小步小步挪。
从她的方向挪到她的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走得很是辛苦,全身都是热乎乎的,却被他盯得流的全是冷汗。
十多步的距离,她硬是撑着头皮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脸上没有半点心疼,更是没有伸手去扶。
最后,心有几分怯意的九歌忍着腿上的痛楚,硬是了几个笑脸,去揉他冰冷的脸,冲他撒娇道:“你生气的样子不太好看。”
他低头,看见了她又红又肿的脚腕,寒冷似霜的冰块脸这才缓和了些,吹了些许暖气,语气还是冷冰冰,但总算肯说几句话:“你倒是挺会撒娇。”
他将她横抱在侧,脸依旧冰冷僵硬。九歌试着哄了他几下,他还是这副冰冰凉凉的模样,当初他左一个夜阑,右一个妖媚女子,皆往他身上蹭过去蹭过来,她也没有这般生气。今晚尼凡,不过是抱她回来,且还是受伤的前提下。
她背过身子,不打算再去哄他,脸上也有了几分生气:“我也真是奇怪,自己明明与他之间比三玄天的西昆灵池还要清澈见底,为什么还要来哄你,且哄你,你还不”
他突然把她身子强扳过来,她身上,盯着她干净透彻的眼睛许久后,一口将她左眼角那朵梵偍花咬下来,并顺道咬了她的耳朵,温湿气流喷在她耳蜗:“我不喜欢这朵花。”
九歌知道他没有那么生气了,也难得好兴致,捏捏他的脸,歪着小脑袋认真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兰花还是樱花?你喜欢什么,我就粘什么。”
他炽热的唇印在她额上:“就这样,挺好看。”
第四十章浪花万层暗涌动
(一)
经过上次双姣石山泥崩塌的教训,曲璟禹和尼凡一致认为,地狱七浮长久以来被六大凶兽,几十万年来,凶兽与浮石早已融为一体,凶兽若死,浮石也会随之毁灭。之所以会晚那么几年,不过是因为六大凶兽魔性强烈,魔气殆尽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于是,他们意识到,不管这里是仙林之境,还是田园好,此地,总是不宜久留。
又过了两个月,曲璟禹伤寒好得差不多,只是偶尔还是会咳嗽几声。
每次他咳嗽的时候,九歌便会在一旁拿出绢帕讥讽道:“你真是刻入仙史的天之骄子么?连一个普通风寒都好不利索,啧啧啧还真是天之‘娇’子,娇弱的娇”
其实曲璟禹伤寒这么久没好,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九歌,她每天晚上都踢被子,一晚上来来回回许多次,阴冷潮湿的凉风就一股一股吹进来,即使只是伤风感冒,这般折腾,几乎不可能痊愈。且她又时常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知又去哪里掏的野菜,挖的草药,说起来止咳化痰,可每次喝完,喉咙总是干哑苦涩,咳得更加厉害。
这个肇事主在这里没完没了的嬉笑,不免惹得他心里一阵烦闷,便提了她裹得跟个木乃伊的白布小腿,轻轻弹了弹:“你也不错嘛,都这么久了,骨头还没好。”
九歌吃痛,捂着她的小脚,哀怨的盯着他。
“敲敲”有人在门外敲门。
“进来。”曲璟禹嗅了嗅外面的味道,慵懒半卧。九歌原本坐在他身旁,将受伤的腿横搭在他上,估计是闻到了那股佛香,坐起来,想将受伤的那条腿收回去。
白纱微浮,曲璟禹将她悬在半空中的腿狠狠自己上,冰冷的问着:“躲什么?”
九歌卧下来,已觉察到他的怒气,压低自己的声音解释道:“我这个坐姿不太雅观”
他从侧边取了他的玄色衣袍,披在她身上。九歌犟不过他,只能睡下来,随意取了一把扇子什么的,挡住了一半的脸。
“找到出美人石的出口了。”尼凡一袭白色素衣,飘飘跨入,语气淡淡道。
“收拾一下,马上出发。”曲璟禹端坐,一股王者之息赳赳气昂。
九歌放下扇子,正对上尼凡淡然眉眼,又埋下头,小声说着:“我伤还没好全,走路都不太利索。”
“不是还有我吗?你怕什么?”曲璟禹侧身回着。
尼凡背过身,孤身一人独自走开。
九歌松了一口气,眼里有点小落寞:“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你还在这里”
“他果真一点儿都不在意?”曲璟禹将她的腿拉开,起身去收拾一些随身之物。
她顿了顿,没头没脑的回了句:“他若是有丝毫在意,哪里还会有你?”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整张脸囧得没有一点表情。
她以为他定会生气的,谁知他握着她的衣服,竟然自顾自的说着:“确实也是如此。”
九歌抬眉,揉了揉眼睛,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卑微。
那股卑微她深刻明白的,她突然有点心痛他,像只兔子一般提着腿跳到他身边,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的哄着他:“这下不生气了吧?”
(二)
尼凡将她们四人带到一汪山泉,指着微微荡着波浪的泉水道:“就是这里了。”
这美人石结界虽然不算大,但这泉水隐藏的极好,几棵大树遮挡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全是大山的阴影,不细看,根本看不到这池泉水。
几个月了,夜阑从来没有出过她房门一步。其实九歌很想跟她说一声,她们讲和吧,这世上男人那么多,等有了机会,她一定介绍她那英姿卓越,风度翩翩的六哥和夜阑认识。
夜阑依旧死守着那扇房门,隔着门帘,连句话都不和九歌说一句。
九歌后来受伤,行为不方便,便再也没有去找过夜阑。
这下好不容易见到夜阑了,九歌提着脚小步小步跳到她身边,关切的问着:“你如何了?等会儿可能要下水,你会游泳么?”
夜阑依旧冰冷似霜的眼神像一把寒剑狠狠刺着九歌。
曲璟禹看到像个跳梁小丑的九歌围着夜阑提着腿跳着,一把走过来抱住她,朝夜阑颔首轻轻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对着九歌责备道:“这么跳,你腿还好得了?”
他取出一颗丹丸,塞在九歌嘴里一颗,又把余下的一颗放在夜阑掌心里,语气平淡:“这泉水看着不深,若是结界,前面应该会是无止无尽的大海,这个是封锁气息的丹药,不用怕会溺水。”
九歌在嘴里嚼了嚼,还是甜得呢,她歪着头问着:“那你吃没吃?”
“我不需要这个,照样可以在水里游的很好。”
九歌意会,将嘴里剩下的半粒吐出来:“这丹药肯定只有三颗对不对?给了我们三个姑娘,你是不是就没有了?我身为南海女君,自然是不怕水的,你若是不嫌弃,这剩下半颗,你便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