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神嫔蚕女娘娘。
虞筝因着这称谓,微微怔了怔。
她想起来了,一千二百年前,她被天帝册封为蚕神的时候,的确被冠了“九天神嫔蚕女娘娘”这个封号。
只是,此后这许多年,除了各地的蚕神庙在祭祀她时,会这样称呼她,平日里鲜少有面对面这么呼她的。如今乍然这么一听,倒有些不适应了。
“你叫飞穹?”虞筝问道。
“是。”男子答:“在下是只道行三百年的隼妖,二十年前去岘山一代游历,接着好像是遇到什么人,便昏过去了,醒来时头昏脑涨,居然就身处在那葫芦之中,却是对发生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这二十年来,在下生不如死,今日要不是娘娘搭救,只怕魂飞魄散也不远矣。娘娘大恩大德,在下铭感五内,愿追随娘娘、听任差遣,以报救命之恩!”
“好。”虞筝似是不加思索,就轻快的应下。
青女不解,朝她投去反对的眼神。
阿筝,你连他的底细都不知道,为何这般轻率就允他跟在身边?
(注:上古时期“妃嫔”指女神,九天神嫔可翻译为九天神女,不是指天帝的嫔妃。“娘娘”二字,这里同样是对女神的敬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银蝎:我擦,劳资就这么死了?
子姮:这就是装逼的下场。
虞筝: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装逼,然后一刀秒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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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惊艳 ...
抱着这样的疑问,青女颇有些担心虞筝。
她把飞穹暂且安置在自己的竹屋里,留他一人自疗伤势,她走出竹屋,沿着林中小径走到湘水江畔。
虞筝在这里等她。
“阿筝,你这是为何……”青女柳叶眉微蹙,担心虞筝的决定会带来太多后患,“阿筝,你是认真的对吗?”
“自然是。”虞筝明白青女的关切,安慰她道:“你不必忧心,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忘了我三日后要去的地方?”
青女当然不会忘,“你要去岘山门,伪装成拜师的徒弟打入其中,调查出全门上下谁是隐藏的邪魔。这是天后交给你的任务,充满了凶险。”
虞筝喃喃:“是啊,我要去的正是岘山。方才飞穹说,他是二十年前在岘山被什么人打昏过去,接着就到了葫芦里,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以为,他必定是被那人消除了部分记忆。若我没记错的话,岘山门就是在二十年前创立的,飞穹在岘山遭难,而我又要去岘山。我想如果带着他的话,说不定能解开他失忆的谜团,更说不定还与我要揪出来的那个恶魔有关。毕竟,那宝葫芦是邪性东西,谁知道它的主人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
听虞筝这么一说,青女恍然大悟,眉宇间的浅浅阴霾也化开了。
虞筝思虑周到,这让青女对虞筝去岘山执行凶险任务放心了些,她犹加上一句:“飞穹到底是来路不明,你即便带着他去岘山,也万不要轻易相信他。”
“你且放心,我有分寸的。”
关于虞筝的任务,飞穹是好奇的。
他是在当夜得知虞筝要带他去岘山的事,为此,他特意去找虞筝,想问清楚来龙去脉,尤其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这九嶷山是个幽僻的地方,人烟罕至,听得最多的就是鸟兽的声音。
到了夜里,湘江的流水潺潺,一丛丛湘妃竹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丁香四处绽开,远方苍老猿猴的啼叫时不时传来,沙哑而悲凉。
飞穹看见虞筝的时候,她正坐在竹林里,面前生着一丛火。
火光让两个人得以看清彼此,虞筝细细打量飞穹的样子,飞穹也在看着虞筝。
说实话,飞穹长得很好,剑眉星目,朗然端方,若是放在凡人的世界里,必然是君子斐然的角色。他经过自疗,气色已好多,褴褛的衣衫也换下了,此刻穿着白色的滚边长袍,俊逸优柔。
而在飞穹眼里的虞筝,却有些说不出的气质。
她黑色的发,净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像是云水那样舒服,可偏偏她眉间生了颗血红的朱砂,透过火光观来,难免添了些鬼愁之气。
而更让飞穹在意的,是虞筝身上裹着的一块兽皮。飞穹知道,这是一块纯白的马皮,就长在虞筝身上。
“蚕女娘娘……”飞穹率先抱拳开口。
“坐。”虞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萍水相逢,便不必多礼,我和青女都不是客套的人。我本名虞筝,你便也和青女一样,唤我‘阿筝’吧。”
“是……阿筝。”飞穹从善如流,走去落座。
两人围着火堆坐好,飞穹的视线从跳跃的火光,移动到虞筝脸上。
“阿筝,你今日斩杀那银蝎的镰刀,可否借我一观?”
“飞穹也对‘葬情’感兴趣?”虞筝嘴上发问,手上却已召出镰刀。
这巨大的镰刀在夜下泛着冷光,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怨邪之气缭绕其上。镰刀柄上,用篆体刻了两个字——葬情。
飞穹炯炯盯着那两字,不知在想什么。
他忽作一声叹气,道:“我听青女说,岘山门里藏着一个要祸乱神州的魔族,如果不把它揪出来,万千黎民都可能遭殃。这个万般凶险的任务落在你肩上,你原本可以推辞,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是因为你身上的……马皮?”
“对,我答应天后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索要的回报就是,届时天帝天后会折损修为,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剥掉这块马皮。”
飞穹听得皱起眉来,沉默了须臾,又道:“你成神的故事,我也听过一些,青女说,你与那匹马之间有斩不断的孽缘。”
孽缘?大概真是孽缘吧。
即便已过了千百年,可回忆起从前的事,还是心如刀绞。
虞筝在一千两百年前是个人,很普通的女子,降生在都广之野的一座村落里。
她的娘早逝,爹常年在外头打仗,还有个孪生哥哥,小小年纪就走上了修道成仙之路,只留得虞筝一人在家,和家中的白马为伴。
这种独孤孑然、被岁月侵蚀的感觉糟透了。虞筝忍不住,她抱着家中白马的脖子,对它说:“你要是能把我爹带回来,我就嫁给你。”
白马当真就这么去了,不久后,也当真带回了虞筝的爹爹。
这之后,白马总是暴躁的对虞筝嘶鸣,爹爹看在眼里,渐渐生了怀疑,待一问清虞筝这里头的经过,便觉得是有辱门风,竟将白马杀死,剥了马皮晾在院子里。
直到今日,虞筝都觉得那时的自己简直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很。白马都死了,她还不依不饶,竟当着一堆玩伴的面,踹那马皮一脚,笑骂道:“你一个畜.生,还想娶人类女子为妻吗?”
她没想到,马皮有灵,竟是顷刻间将她裹住,卷走了。
自此她度过了恐慌的、崩溃的五天五夜,直到五天后,爹爹找到了她。
而这时的她,已然和马皮合化作一条蚕,只会卧在桑树上吐丝结茧了。
“桑”者,同“丧”也。
爹爹为她的悲剧流干了泪,而她知道,这是白马的报复。它得不到她,又被她侮辱,便不如拉着她一起毁灭,让她变成一条蚕,变成和它一样的畜生。
后来,约摸是爹和村里人的哭声震动了天界,天帝垂怜虞筝,便封了她蚕神之位。说起来,多少想要拥有神力的人都在做千秋大梦,她却因天帝的一番恻隐之心,直接登上九天神嫔之位,长生不死、香火不绝。
思及此,虞筝不由苦笑。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就算成神又能怎么样呢?这千年来她唯一的夙愿,却是将这块长在身上的马皮彻底剥去。
如此,她才能甘心啊!
“早些休息吧,阿筝,夜深了。”飞穹道:“待去了岘山,必是一场硬仗。”
***
三日后,虞筝和飞穹立在了岘山脚下。
说起岘山门,是当世最有名的修仙门派,只用了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发展,便享誉九州,多少人挤破了脑壳都进不来。
每年这日,岘山门例行对外招收弟子,对弟子的天赋资质,要求极高,很少有人能被他们看中。
但虞筝和飞穹不同,为了不暴露真身,他们特意请青女先打点好。青女以霜神.的.名义,谎称虞筝和飞穹是她养大的孤儿,想送他们来岘山学些本事。
有青女当引荐,岘山门立刻接纳了虞筝和飞穹。不过,两人在上山时,也看到了许多人想挤进岘山门的盛况。
门前的台阶共九百九十九级,两人拾梯而上,两边不断有被拒而下山的人,各个垂头丧气,暗自咒骂。
虞筝还碰上个贵公子,和自家叔父在山门前拉拉扯扯,一个劲的嚷道:“我不去!我才不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修仙,我要回家!”
他叔父便说:“我们已经以祁家的身份,和岘山门说好了,让你来这里修身养性。你看那么多人想进还进不来,你就别在这里卖乖了!”
“叔父,你当我稀得来啊!我在祁家锦衣玉食的,你们非要送我来这儿,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