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嵠在军中日长,脑袋自然是不可能让人近的,当下下意识地往后微挺身,眸子凝重盯向她。
谢月晕只好说,“你头上有冰豆子……”
宁嵠看她手还在外面伸着,虽然刚才他那一躲,让她也吃了一惊,但这姑娘的手并没缩回去,显然是探着胆子还想试。
宁嵠想,这小姑娘如今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了,防着无意义,不能当做是敌人。于是硬着头皮,又将身子前倾了一丁点。
其实谢月晕根本没看出他前倾了多少,只好自己探出来,用手将他头顶冰豆子捡去,放在手心里给他看,“喏,我没骗你。”
宁嵠盯他瞧了一会儿,这时候小厮将哄热的热茶拿上来了。
谢月晕能闻见他一身酒味,看到他捧茶喝,心里稍稍安,知道这是解酒了,想必他就不会对她做那些春宫图上的事情。
她自己也捧起来,吹了吹风,送入肚中暖和了暖和。
过了会儿管家过来说,“咱们新床铺已经搭好了,房间里烘热了,您和王妃的衣裳可先去西房褪下来,洗一洗,我们清洗干净再烘了去。”
宁嵠点一点头,站起来往那屋子走。谢月晕赶忙地跟上。
等他入了内,谢月晕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
宁嵠也不关门,自己走进去。里面有个屏风,他便走到屏风后面去,开始解衣裳。解下来后就将湿衣搭在屏风上,谢月晕看着上面搭得越来越多,心里就越来越忐忑,知道他约莫是脱光了。
又过片刻,听到他踩进水里,热气从屏风后面发出来,知道他是泡澡了。
小厮这时候走过来,看她在门口站着,便说,“王妃不进去么?”
谢月晕不知该怎么说,屏风后的热气滚在她脸上,让她心里通通直跳,这次没逃跑成,被他拉了回来,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他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话,如今要褪换了扇子洗干净,是为了让她今晚好生伺候。
谢月晕害怕,自己被抓回来,她怕死了。她想大约真的要像春宫图那样将他伺候爽快了,高兴了,自己才有活路吧。
这么想,局促地往前走了两步,里面忽然沉声说,“不用。”
等过了片刻,宁嵠从屏风后走出来,谢月晕听见他脚步,赶忙地闭了眼。宁嵠走到她身边去,“该你了。”
谢月晕这才睁了眼,看见他已经换了干净的中衣在身上,虽说是他身上只剩下这薄薄一层,但有比没有强。她咽了一口唾沫。
那小厮这时候将水桶里的水换在桶里拿出去了,过会儿两个人提着桶来重新换过。
这里头就是没有女婢,小厮们也不好过去伺候,宁嵠就先回堂上等她了。
因为没有女婢,连女子换洗的衣裳都没。只有男人中衣外加小褂,宁嵠让下人给她备的是自己的衣裳,因此穿在她身上拖着像半裙,走出来给他一看,他倒是微微嘴角动了动。
谢月晕看见他好像牵拉着笑了笑,知道他没那么生气了。
宁嵠这时候起身往备好的卧房走。谢月晕拖着衣裳在后面跟着他,保持着几尺的距离。
等宁嵠坐在卧房榻上,谢月晕又不敢进了。
管家在旁看着,说,“咱们这儿天冷又潮,王妃可别染上了风寒啊。”
谢月晕被人眼神一督促,往前挪了几步。那管家眼疾手快地就关上了门。
宁嵠说,“不早了。”
谢月晕,“……哦。”
她看见地上铺着席毯,于是脱了鞋走上去,又不敢离他太远怕惹怒他,就坐在他脚边上。
宁嵠问,“你怕我什么?”
谢月晕想了想,还是依自己脾气说,“我怕你阎罗王。”
“杀人杀得多你怕?”
谢月晕还要解释,“你杀得多,但是杀敌人,这大家都称快,但是杀家里的,就是阎罗王。”
宁嵠皱眉,“你听谁说的?”
谢月晕怯怯地,“那前两任的王妃,是怎么死的……”
原来是怕他这个,宁嵠算了解这小姑娘的心理了。
他附身一把驾着她两个腋下,将她扔到榻上。谢月晕怕得又往里滚了滚。
真是又怕又敢说,胆都长在嘴皮子上了。
宁嵠说,“我十二岁头次娶妻,是我母系温氏家的表姐温容玉,十四。刚成了婚,我都没同她说上话,就去戍边,两年未回。回来听说她染上血疾病死了。”
“二十四娶了定国公女清河王若云,我依然常年在外,有次听我逢了不测,她带着一仆妇雇车偷偷来寻我,路上被流火击中了,那仆妇哭着来给我送了她的遗物。”
宁嵠说得已经很平淡了,毕竟全都是十年、二十年前的事。后来他也没有娶妻。
谢月晕听完,知道和云哥跟她说的不一样,心里松动了不少。但他还是阎罗王,还是克死自己妻子了。
“阎罗王。”
宁嵠在外侧躺下来,自己睡了。过了半晌,缩在里面的谢月晕听见他的微微鼾声,也不敢睡,又想睡,过了不过半个时辰,自己也躺下来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谢月晕爬起来,看宁嵠已经不在榻上了。外面倒是等着个人影,这时候敲门,“不早了,王妃得快点起来,今日得入宫呢。”
是那侍卫凌楚的声音。
谢月晕看床榻边上齐齐摆放了女子的衣裳,是王妃入宫的服制,于是自己一件件地套起来,这一套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过了会儿打开门来,凌楚说,“王妃,咱们马车在外面,可以入宫了吧?”
谢月晕,“可是我脸上什么都没抹,没有东西。”
凌楚想,他和王都忘了女子要施妆了,不过眼下这模样白净客人的,涂抹什么嘛,想了想他就说,先去与王汇合吧。王今日去早朝,下朝后出宫来接您,妆容什么的入了宫去温妃那里再说吧。
想清楚了就送她上马车,然后他自己也上去,跟她先交代几句话。
“王有几点嘱咐要告诉您。往后您有什么疑惑,一定要先问我,不要问到王那里去,让他烦心。”
“两任王妃的事,都是对王积忧成疾,王说您不必担心,您心宽,想必不会的。”
“王昨天同您一屋,是怕有好事者瞧见,拿此事来说道王与谢氏王妃不合,太子的檄文你也看了,其中多少失实的,大家心知肚明。”
“王给您三年时间,想一想如何做王妃,等他出征出去,会请温妃带您入宫常伴,给您解闷。”
谢月晕听了,大意应该是这三年内不会要了她的身。现在将她是看作童养了。倒是敏感了一瞬,“他什么时候出征?”
凌楚道,“下月。这次去的不长,估摸年前能回来。”
谢月晕倒是松了口气。
凌楚继续说,“在他走之前,每日会与您进晚膳,进夫妻之礼。晚膳你要同你厨房的备好,备得不满意,也不行。王喜欢吃北方的食物,热腾腾的粗食、拌汤最好,因为都是战场上时常想念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更新时间公告已经改啦,中午十二点左右第一更,下午六点左右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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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下午,咱们讲一讲流离那边厢怎么样了
第51章 酒后失德【二更】
宁昱回京已有一段时间了。
一回宫后, 便替宁升跪在他父皇门口, 父皇闭门不见,等到见了, 对他破口大骂。
临了告诉他,父皇让宁升为他背下这个罪名,是不想让他太子位有闪失。
撞人案呈报大理寺, 将那失了口的证人、死了的刺客、被浇油焚烧的尸体合起来, 就成了悬案。崔家自然说道是太子设计,而那刺客又着实存在,太子的人自然又上呈遇刺陷害之说, 父皇下令两案继续追查,没有给时限,那么,暂时就这么不了了知了。
十几日中将他软禁起来, 不能见任何人,中间听闻朝上对他颇多非议,而林枫溪因为“议论国事, 结党妄行”,被拘禁了十日后放出。就在前日, 因为谢月晕的婚事才勉强被赦免。
软禁之中未告诉他一句话,便将要大开秀女选取之门。定在十一月初, 册封太子妃就在十一月下旬。选秀女总共就在十五天内,这怎么可能,看来不过是走个样子, 让他用这事来冲掉朝中的不利气氛。
宁昱被软禁在宫中而不是东宫,软禁之处留有一个粗使婢子,再无其他,冬日里也并无暖炉,无热饭,这是特地给他的囚牢,目的是为了让他面壁思过。
而宁嵠婚礼这一天,也是他十多天来能出宫的唯一一日,算是父皇的特赦,到了晚上,他还得回来继续在暗房里好好想一想今后要怎么做这个太子。
十天没有穿过干净衣裳的宁昱,用冻僵的手在水里擦洗了头脸,换了件从东宫给他送来的衣物。他将自己整的体面,知道谢流离已经来京了,想着看见谢流离,才能像看见太阳光一样。
兴奋得像个小孩儿似的,坐在马车里出宫的时候,手脚有些颤抖,对她十分抱歉。本来说好了,要向她父亲提亲,结果却被劝说了一通。然而这个风声不知道是由谁又透给了父皇,或许就是那高秀公公,不会瞒着父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