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他抱上榻去,这才回来惩治谢月晕那个丫头。扯下她嘴上和耳朵的符,“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谢月晕不服气,“那你说他是谁?”
谢流离微想了想,“是我徒弟叶炎……我当做仆役使的,行了吧?”
说完这句话,胃便抽痛了一下,这下是对不起叶炎了。若是叶炎能听到,眼下以他黄兽的躯体,是不是会咬她?
“不管是徒弟还是仆役,睡到了主人家的床上?”
谢流离又要给她贴上去,月晕慌了,“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等谢流离将她身上符全撤光收回,月晕又挽着她肩膀,“长姊得陪我去看阎罗王,啊不,焽王去,前日都答应了的!”
谢月晕往床上瞟了一眼,“阿姊,你徒弟可不是良配,咱们婚姻不由自己做主,此回的焽王与你样样匹配,你没回来时,我便听舅说,焽王是来同你交换庚帖的呢,他还带了几车的好东西,应当就是一部分的聘礼。所以啊,你可要注意点自己的名声,之前做过什么,咱就翻篇啦……”
谢流离瞪她一眼,真想将她挂树上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下拉着月晕后脑脖颈的衣裳将她往出提。
月晕一边小碎步怕着她地走出来,一边贼眉鼠眼地望她,估摸出了门口,她就要用符把她这破洞的大门封上,她肯定是怕别人知道她“金屋藏娇”的。
果然,谢流离依着她想的做了,月晕觉得她这大表姐的一切尽在掌握,那么接下来要为她牵红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人互相牵扯地往外走去,月晕鼻子敏感,大约走到她二姐谢笙的院门藤萝前时,突然闻到一股怪味。
“这什么味儿,比狗尿都难闻。二姐院里养了什么啊?”
谢流离也闻到了,这味道确实重了些,依着她的见识,倒是有点狐狸骚了。
一个婢女刚好站在门口,谢月晕过去打招呼,“正好,你告诉二姊,就说长姊回来了,她一天到晚地不出门地,别给闷出病啊。”
那小婢子的丹凤眼眯缝着,张嘴笑得魅得很。
谢月晕打量着她,心想这小婢原先见过的,没现今妆容这么招摇,活像个小狐狸蹄子。“你还站着干什么,进去传话啊!”
谢流离在一边观察她二妹的院落,总觉得与以前有什么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呢,陈设已经多年未变了,婢子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不过是对月晕不客气了些。但是二妹一向独来独往,不爱和月晕走动,她家小婢子不搭理月晕倒也正常。
果然那婢子向谢流离说话了,“长姊回来了,姑娘今天身子不爽,让我跟这里等着,若您来了,就同您说改日再约您一同出去走走,去郊外爬山野游。”
谢流离道,“那让她歇着吧。”
那婢子伸出手来捂口一笑,“行呀,姑娘们那我就先回了。”
月晕还要再跟她争吵,谢流离一把抓住她,“大白天的,你要硬闯干什么,今日里你就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还不够?”
月晕疑惑,“阿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院子里有什么我不该看见的?”
谢流离道,“晚上,晚上我带你来看。”说着将她架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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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里焽王宁嵠本人造访谢宅,说是与家主在庭院里面下棋。谢流离的父亲是个高手,那焽王日前见时还能自己与自己对弈,看来棋艺也不俗。两个人已经在亭子里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那旁边看着的侍卫与黑鸟,还有他父亲身边一个老仆,站在旁边却也津津有味,但不敢说话指点。
若是指点,那就成城郭门口夏天半夜里,支个棋摊子一堆围观的乡下老农了。
那老仆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发出一声叹,下棋的两人恍若没看见,继续按既定的步骤铺路。
这个时候谢流离已经被月晕拽着靠在那棋亭外面柱子上了。
她是看不懂棋的,谢流离也无心看棋。眼前的这个焽王在活人身上布下的局可比他那不声不响的棋子来得妙。
等到她爹认栽,道,“这真是没法脱出来了。妙哉,妙哉啊。”
焽王面无表情地收子,“丈人还来吗?”
“丈人?!”月晕忽地叫出口去,焽王身边的侍卫迅疾转头,他不认得月晕,但认识谢流离,于是跟焽王说,“谢筠。”
她爹谢道闻穿着一身道袍,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丝毫没有老态,瘦削却精神,目光矍铄。
可不是么,每日里有玄境丹药,都是名品,比谢流离藏的那些保命丹丸还要珍贵,这是皇帝都享受不到的。
谢道闻坐在棋亭当中善目地招手,“阿筠,来。”
谢流离平日在鬼神面前是主,是爷,但在她爹面前,她首先得是个长女。
“是,父亲。”
她走上棋亭台阶去,月晕也想跟来,那谢道闻身边的老仆却过去笑嘻嘻地拦住,“月晕啊,帮我给你娘捎一盒荔枝糕去,焽王带来的珍荔,今早上刚做的。”
“可是长姊?”
“可是什么?别扰了大人们说话。”
谢月晕被赶出去,她才见到这焽王一个背面和侧脸,连正脸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她不服气,拿了水晶糕往外面走了几步,回头见老仆还在盯着她。
眼下阎罗王也看不上,谢月晕揣摩这下焽王那里,是没她什么事了。只不过没看找他的模样,不能算是很欢喜,便决定折返回谢笙的那院里瞅瞅古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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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同我一样,都是爱求仙问道之人,同她二哥也一样。只不过她二哥如今音信全无,是好是歹全凭天意了……”
焽王将抬头盯住她的眼睛,谢流离想起自己被利用成棋子,当下便也用狠厉眼神回敬。
“焽王此次与谢家缔结婚姻,是谢家头一遭与皇亲结亲,庚帖已经换过了,焽王与我择期来看,下月十五正是吉日,你为长姊,就要为月晕前后张罗起来。”
月晕,和焽王?
谢流离转头有些不解,“父亲,月晕才十三啊。”
焽王眼看着三十岁往上,听闻这回也是续弦,怎么父亲一向稳重,却要急着把月晕嫁给这人,月晕年纪还小,本当配个好端端的少年郎,但转念一想,当今天下权势极盛者寥寥几人,眼前焽王便是其中之一,既是“代价而沽”,那就是月晕的命数。
“十三如何?”那焽王随口抛出一句。
谢流离重新盯着他,眉头拧在一处。让月晕这个看似激灵,实则莽莽撞撞的家伙嫁给眼前这个大奸人,还要她帮忙张罗迎送,这不是害月晕吗?
“焽王如今三十有几,想续弦的心情可想而知。我妹妹在焽王面前,只是个没规矩的小姑娘。”
焽王目光投来,眼睛一眨不眨,“良缘已缔,说话当心。”
“当着父面,我已经很当心了。”
“本王年岁虽长,却能教导她,有何不可?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没规矩的小姑娘。”
谢流离咬牙切齿,要让这人染指她妹妹,当真跟在她心上扎刺一样,还要她来帮月晕打理婚事?!当然,她知道婚事不是焽王一个人能做主的,想将月晕嫁给他的首先是父亲,其次还有月晕的娘亲,再次还有远在天边的谢枫岫,关系网深得很。
谢道闻察言观色,看两人是旧识,眼神话语当中交锋一般,却还能两厢老老实实安坐着。
如果焽王反感,依着他“鬼王”之号,不会不怒的。可焽王看似并没生气。
谢道闻对自己的长女了如指掌,相交太子的事那都是多年前了,焽王又常惠顾她那学馆,她是本命上面写着“乾坤”二字,和皇家脱不了干系。可若在后宫,那可区了天命才,她也待不住,后宫那是二女儿命里能驾驭的。
祖上谢家不为外戚,是个规矩。但现在不同了,原先南北魏三分,现在魏已灭,南北帝皇又趋于稳定,正巧的西突东犯,让南北又立盟休兵,共同抵抗蛮族,看似是和平,但天下将来落在谁家,在他百年前还不一定。谢家势力南盛北弱,缔结皇亲也已经避免不了。独善其身在原先可能,如果到了大一统,想让家族继续强盛,那就不能只是拿稳秤砣了。
如今五姓之中,只有谢家没有出后妃,便如中门空洞。他作为这一代的家主,是必须要改变家风,拿捏住帝皇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看情况,这个章节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明天可能六千为一更
第39章 二女一夫【一更】
沉默了一会儿, 宁嵠主动开口道, “你要瞪我到什么时候?”
谢道闻笑一声,“阿筠, 陪焽王下盘棋。”说着也不等谢流离作反应,已经将第一个黑子执起放她手边了。
谢流离接过来,硬生生地摆上去, 发出重重一声响。老头儿内心咣当一声, 这可是他的玉棋子。
宁嵠哼道,“不错。”
一个棋子就能看出不错?
宁嵠的意思是,知道放在交叉点而不是格子里, 已经算你作不错了。
宁嵠执白落子,十二轮下来将她堵死了,宁嵠又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