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来到温画脚边,竖着尾巴一边腻腻地喵喵叫一边蹭啊蹭,温画笑道:“你也要去?”
旺财乖巧道:“去啊去,保证不惹事。”
温画哪里不知道它打着什么算盘:“我可不带你去,你和紫玉帝王星见了面,还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一打起来,我帮谁?”
旺财嘿嘿笑道:“不会不会,爷爷我大人有大量不跟那个龟孙子计较了,你便带着我去凑个热闹!”
萧清流站在一旁看着它的模样,目光微微一闪,手指捏着旺财的后颈将它拎到面前道:“你可以去,不过,要是你敢惹事,我就把你变成老鼠再扔到猫堆里去。”
旺财被萧清流阴测测的声音吓得浑身的毛呲呲了起来,它怂了,嘿嘿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酒星转世托生在大齐朝,因为他身份特殊,至今无人能知他究竟托生去了哪一户人家,好在他能估摸着确认就在齐朝帝都宣城。
温画站在宣城西城处的某户人家上空。
只见脚下是一座意蕴古雅的院落,院里的假山边坐着一名蓝衫女子,容貌清秀,看身形与温画倒是颇为相似,只是她容色间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凄苦,手里握着一枝凋零的花,不过一会,已叹息数回,不胜哀怨。
一名小婢走到她身侧小心翼翼道:“小姐,顾少爷说今儿也不会见您,让您,让您不必浪费心神在他身上。”
女子身子一颤,抹了抹泪,哀伤道:“我,我待他一片真心,他竟这般绝情,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我不活了。”说着竟纵身跳入了院中一鲤鱼池。
一时间,满院子的人纷纷赶来,救人的救人喊大夫的喊大夫,端得是手忙脚乱。
那小姐被人救起抬回了屋中。
温画皱着眉,听见那府里头一众丫鬟小厮的窃窃私语,对那孱弱小姐有些了解。
方才投湖的那位蓝衣女子是宣城城西富商裴家的千金,据说年前在一场庙会上裴小姐对一名顾姓男子一见倾心,奈何那顾郎对她无意,裴小姐苦苦相思无果,每日寻着间隙便抹脖子上吊寻死觅活。
温画似笑非笑得问着身边的少年:“南铮,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凡躯?”
南铮闻言手拢起置于唇边轻咳了声,委屈道:“师姐,时间太紧了嘛,我找了三日才在这宣城找着了三个阳寿将尽的凡人,一个是五十有六的老屠户,满身肉腥味,一个是牙齿都掉光了的风烛老奶奶,还有一个就是这个裴染衣,喏,要您选,您选哪个?”
温画笑着拍拍他的脑门:“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南铮忙道不用谢,又自豪道:“不过,师姐你猜,这位裴小姐倾心的顾郎是个什么人物?”
温画道不知,南铮兴奋地晕红着脸道:“那顾郎家中是酿酒世家,家里好酒可是会进贡皇室的,师姐,你说巧不巧?”
这么说这位顾郎极有可能是那位托生转世的酒仙了。
温画笑道:“竟有这般巧合,倒也方便我行事,那我便先去了,你且记得来接应我,对了,师父呢,他去了何处?”
南铮左右张望了一下狐疑道:“师父方才还在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不会是附了那屠户或是老妪的身吧。
温画想想那情形就想笑,于是也不再耽搁,敛了仙气往那裴府而去。
南铮瞧见温画化作道光进了那裴府的院子,赶忙也下了云头,刚落了地就见裴府门口已经挂了白灯,贴了挽联,哀乐连连。
裴老爷一边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夫人,一边指挥工匠把一口棺材抬进后院。
南铮大惊,凡间的时辰过得极快,他和师姐说话的这会子功夫估计那裴府上下已经认定裴小姐归西了。
师姐刚附了那裴小姐的身,一时半会还回不了气,呀,糟了!
南铮化作个道袍梳髻的小道士匆匆进了那裴府拜见裴老爷。
正瞧见棺盖阖上的瞬间那裴小姐苍白的脸,南铮一捋拂尘走进去大喊:“且慢!不可盖棺,不可盖棺!”
裴府上下正沉浸在悲痛之中,眼见飞奔进来一名小道士,无不捻着帕子泪眼朦胧又茫然地瞧着他。
裴夫人本就不相信自己女儿已经伤逝,南铮的出现让她抓住了丝虚幻的希望,先是声嘶力竭地不许人将棺材阖上,又抓住南铮的手道:“小道长,您,您的意思是?”
南铮做了个世外高人的模样,拂尘朝外一撒,只见裴府里上空云卷长空,一时间竟布满了大片的云霞,七彩炫丽,令人惊叹,南铮道:“贫道偶然路过裴府,又偶见贵府上空仙气弥漫,心知是天上的哪位贵人来了,老爷,夫人,令千金可是有天缘的人,如今正是......正是神魂归位的时刻,所以才一时没了气息,二位赶紧将令千金好生置于床头,不消半盏茶的时辰,令千金定能醒来。”
听完南铮一本正经的忽悠,裴老爷裴夫人恍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一惊一乍地叫人将棺中的裴染衣抬出来,送到房间去。
裴染衣闺房里,南铮捋着拂尘远远地候在一边,那厢的床头睡着个面色惨白,双眸紧闭的美人儿——正是那落水未醒的裴染衣,他家师姐。
南铮后怕,师姐差点被活埋了。
虽说南铮拍胸脯保证裴染衣一定会醒过来,裴老爷还是不放心,又请了几个大夫并诊,诊断的结果自然是裴小姐早已驾鹤归西,一命呜呼。
裴夫人肿着核桃似的眼睛,抓住南铮的衣裳,压抑着哭腔道:“小道长,您不是说小女半盏茶之后就能醒的么?”
南铮也急地满头大汗,看裴老爷的眼神估计快把他当骗子轰出去了,师姐怎么还没醒呢?
“夫人,稍安勿躁。”南铮作势将拂尘在温画身边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嘴里假装念念有词,悄悄在温画耳边道:“师姐,你还没醒么?”
不多时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双眸缓缓睁开。
南铮松了口气,可算是醒了。
裴夫人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得捧着女儿的手唤道:“染衣,你醒了!”
温画适应了一下这具孱弱的身体,抬眸对她人间的爹娘微笑道:“我醒了。”
裴氏夫妇轻轻抽了口气,方才他们女儿抬眸的瞬间,仿佛万千星光霎时绽放,光彩流转,一扫从前的怨气抑抑死气沉沉,整张脸清丽不可方物。
这,这还是他们的女儿么?
南铮悄悄问道:“师姐,你还好么?”
温画微微蹙了蹙眉,她眼下有苦说不出,裴染衣肉体凡胎吃了人间烟火多年,简直弱不禁风,加之方才溺水一遭,便是从床上坐直身子都叫脊梁骨打颤。
她和这副躯壳恐怕还得磨合一段时间。
裴老爷先回过神来,忙命人药碗端来道:“染衣,快把药喝了。”这药极苦,连气味都闻着涩,温画眼也不眨得一饮而尽。
凡胎还得凡间的药养着。
裴夫人稀奇得瞧着自家女儿一会儿,憋不住道:“咱们染衣溺了一遭水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温画勾起唇,她这凡间的娘亲如此有眼力见儿?
见女儿神色大有好转,裴老爷放松了心情也会打趣了:“咱们丫头从前喝个药都哭天抢地的,闹得一屋子人不安生,今儿竟这般爽利。”
温画掀开被子下了床,裴夫人忙扶着她道:“染衣,你这是要去何处啊?快躺下再歇歇。”
“不必了,我休息地差不多了。”温画婉言道。
裴老爷急急道:“染衣,你不会还要去见那个顾长安吧。”
温画长眉微弯,心道原来那人叫顾长安。
她道:“那顾长安不知在何处,我想去见见他。”
裴夫人一听可不得了,忙道:“女儿啊,难道你还放不下那个顾公子么?那般薄情之人你何必放在心上呢,你......”
温画轻轻握住裴夫人的手拍了拍,温言道:“你放心,不是为那些事。”
说罢微微颔首走出门去。
裴老爷裴夫人讷讷地想拦却不敢拦,原本任性的女儿如今完全转了性子,做爹娘的心中竟生出一股敬畏之感,一时竟也不敢多说什么。
温画走出裴府,全然不顾裴府上下惊呆的眼神,南铮跟在她身后道:“师姐,你去哪儿呀,你这样他们这群凡人会吓坏的。”
温画抿唇一笑:“这不是还有你么,裴府就交给你了。”
“啊,那,那师姐你做什么去?”
“我去会会那个顾长安,他现在何处?”
“哦,那个顾公子正在城南的顾氏酒坊里,过几日就是大齐朝的酒神节,皇帝要大宴群臣,顾氏酒坊的酒大部分是要送进宫里做御酒的,所以那顾长安每日都要去酒坊例行巡查,以防节日时出什么岔子。”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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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酒坊不愧是酿御酒的地方,酒坊有三层楼阁,楼里楼外摆着数千坛美酒,层层叠叠地架起来,每只酒坛上都用红纸贴着酒名,香气醉人,想来进了这酒坊便会醉得走不动路了。
酒坊的三楼上悬着一块牌匾——琼浆玉液。
此酒只应天上有,想来是皇帝御赐的匾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