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少身上的某些特质被鬼月姝相中,于是那位鬼月姝扮演的“紫蟾道人”便推了凛少一把,将他带到青麓山山脚,顺理成章地让他成了他萧清流的三徒弟。
而他这位三徒弟则又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当年妖族狼族之间的蛛丝马迹,引导他和画儿前往妖界将紫月找出来。
这么想来,“紫蟾道人”应该就是紫月了,毕竟紫月鬼月姝是唯一和狼族有渊源的鬼月姝。
而紫月又是安排温画至桃源圣境的大功臣。
紫月效忠上阕鬼月姝。
所以安排这个局的是上阕。
萧清流将上阕二字写在麒麟之下,风轻轻吹进,雪白柔软的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
桃源圣境里,他和温画从相识到结为夫妻,这般重大的事,尽数被抹去,他不认为这世间有谁能动得了他的记忆,除了上阕鬼月姝。
当年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不被下阕窥伺,上阕鬼月姝就抹去了温画有关贺筠的所有记忆,不留一丝痕迹。
温画在拜入青麓山之前的确不认识自己,如同她不记得贺筠一样,可见这也是拜上阕所赐,而他并没有完全忘记画儿,还凭着零碎的回忆将她找了回来,是因为他有幸是麒麟,是和鬼月姝相生相克的宿敌。
所以,那时候在桃源圣境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上阕再一次动手抹去了温画和他的记忆?
萧清流忽然觉得这些纠缠在一起的疑问和过往实在荒诞。
胸膛里升起一股难言的烦躁,心里不痛快,信手将手中的笔杆扔了出去,带出的墨点洒在了将雪白的纸上,留下一片斑驳。
温画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便瞧见这一幕,她柔声道:“师父,你在气什么?”
她很少看到萧清流生气的样子,如果他真的生气了也会笑眯眯地不动声色地让对方吃个闷声亏,这一点,他们师兄妹几个算是领教了十足十,萧清流很少像今天这么的......动怒。
她的到来令萧清流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不少,萧清流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醒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温画将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笑道:“方才听南铮说了,才晓得我稀里糊涂睡了三天,已经睡够了。”
目光落在萧清流写的字上。
将纸镇移开,伸手那张纸拎起来,萧清流从身后自然然地将她搂住,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叹息:“我们除了是师徒,是夫妻,还是宿敌,嗯,这关系我得好好捋一捋。”
温画笑了,亲昵地靠在他怀中看着他纸上所写。
萧清流站在她身后将方才的所思所想大致说了一遍,温画道:“鬼、月、姝三个烙印让我有些不安,林墨阳......其实无双的身世多少也是受鬼月姝所累,林墨阳和轩辕柔一生凄苦,我怕那个月字少年最终也会和林墨阳一样。”
耳边传来萧清流清和的声音:“你很担心他?”
温画点点头:“虽然尘光镜里说的不多,但那个少年对我很好,他或许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心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或许是她的骨肉至亲。
她苦笑道:“我不希望我身边再有人出什么差错了......再多一个我想我,我承受不来。”
走到今天,上阕鬼月姝一路至今不择手段地安排他人的命运,牺牲了不知多少无辜性命。
她不愿意谁再成为第二人贺筠。
失去一个她已经此生难以回首了。
身后的人微微收紧手臂将她搂地更紧。
温画目光掠过麒麟二字,又发现旁边轻轻写了好些个小字,定睛一看竟全是她和萧清流二人的名字。
她抿唇一笑,心中也十分感叹:“我是鬼月姝,师父是麒麟,想不到我们之间有这么深的缘分。”
她知道萧清流是个厉害人物,可没想到追根溯源下来才发现萧清流厉害地不是一点点。
这比她的鬼月姝身份还要惊世骇俗,难怪他能做得了她的师父,他那一身本事生来就是为了克她的。
“师父,之前天诛说到宿敌这件事,其实我就想过会不会是你。”
萧清流讶然。
温画道:“师父,难道你没发现,目前为止就连我都没在鬼月姝手底下讨过好,但是你和天诛他们正面交锋却能毫发无伤,而且,还记得紫月给妖族下的天罚么?”
段氏一族,血脉断绝,后继无人。
这句话是极残忍的,鬼月姝的天罚言出必行,但是萧清流还是为了无双保住了他的三哥段辰洹。
萧清流此举明面上看着是帮了无双了却一桩心事,实际上他是在和鬼月姝抗衡,他保住了段辰洹,抗衡成功。
而这世间能与鬼月姝抗衡的又有谁呢?
温画轻轻舒了口气,在怀疑之前她还有些担心,担心如果她和师父成了敌人,她该如何自处,可如今确认了之后,那些所谓的担心全部烟消云散,她觉得就算有一天所有人与她为敌,师父也会是唯一一个守护她的人。
心下微微松快,温画面上浮了丝笑意:“其实说你是麒麟我深信不疑,要说我是上阕,我倒有些不确定。”
她直到今天也感觉不到那站在背后指点江山、玩弄乾坤的上阕鬼月姝就在她身上。
既然所有迹象都表明上阕早已苏醒,甚至脱离了父神的封印,那么之前她为什么会被天诛所伤?
而且她觑了眼就差整个人缠在她身上的萧清流,心中好气又好笑,如果她和萧清流是宿敌的关系,那当初在桃源圣境的门口,萧清流就不会救她了。
萧清流倒不同意她的想法,他觉得从上阕的语气中可以感觉,上阕和麒麟其实是亦敌亦友的关系。
他大言不惭:“谁说宿敌一定是你死我活,我倒觉得高处不胜寒,麒麟和上阕或许天下无敌太久了,互相之间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谁也不能失去谁,你看,我就不能失去你!”
温画忍俊不禁,忽然远远瞧见凛少正躲在不远处某间屋宇下的廊柱后,他悄悄地朝窗口张望,一脸的担惊受怕。
“老三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萧清流无语。
温画也无语:“凛少师兄知道麒麟和鬼月姝的关系,刚才见到我时还和南铮两人支支吾吾的,怕是担心我进来找你打架。”
萧清流摸了摸下巴:“我看他是等着看好戏的吧。”
躲柱子后的凛少似乎觉得看得不够清楚,还爬到了柱子上进行暗中观察。
温画突发奇想:“师父,要不我们在三师兄面前打一架,省得他望眼欲穿!”
萧清流想也不想,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打不打。”
“为什么?”温画好奇。
萧清流坏笑着凑近她颊边吻吻她的耳垂,低声道:“我疼你都来不及,就算被你追着打我也不会还手的,所以在老三他们面前我肯定输得一败涂地,那样忒没有尊严了!不行,不行!”
哪里想得到他会这般油嘴滑舌,温画哑然失笑,心中又奇暖无比,不觉柔情泛起,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萧清流情动,吻吻她的额头,正欲往下,就听有人撞门而进:
“师父,我把衣裳拿来了!”
“!”
“哎呀!师父,今天天气不太好,我忘了收衣服了!我去收衣服啊!”来人脸色通红蹭蹭蹭退出门去。
萧清流慢条斯理道:“进来!”
南铮低着头,手里捧着件白色的裙衫,探着脑袋望了望,见里面的两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顿时臊得慌,脸红到了脖子根,眼神飘啊飘,说话也打结巴:“师,师父,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解释归解释,看师父的笑容他就觉得他惨了。
温画替他解围,走上前拿起他手里托盘里呈的那件裙衫,诧异道:“南铮,这是什么?”
南铮忙道:“回小师娘,这是师父吩咐我给您准备的衣裳。”
这件衣裳纯如白雪,十分素雅——这是一件素服。
萧清流道:“画儿,去换上吧。”
温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将衣裳换了去。
南铮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走人,萧清流笑眯眯道:
“南铮?”
“啊?”
“想留下看你师娘换衣服?”
“啊?啊啊啊!”
南铮小脸爆红,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
白衣的温画看着也十分清雅,只是那素色凭添了份荏弱,看起来令人生怜,她一向是一身素净蓝衣,就连佩剑斩云也是蔚蓝的天色。
她如此钟爱蓝色,想来是因为贺筠吧,上阕抹去了她有关贺筠的一切,她却用自己的方式在缅怀他。
萧清流也换了衣服,手里拿了根长长的白绦替她绑在发上道:“画儿,随我来。”
温画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凛少和南铮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也是素衣。
望乡亭,在青麓山顶。
萧清流将衣袖轻轻拂过,仙气如清风般拂过漫山遍野。
一时间青麓山中,方圆千里之外,尽是梨花白。
“上阕答应霍云姬,有朝一日会让哥哥复活,师父,你相信吗?”
“有朝一日,上阕如果当真这么做了,你觉得贺筠愿意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