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时便是一片阴暗潮湿,屋内散发着一股陈旧而腐臭的味道很是刺鼻,音邈眉头皱了皱,便瞧见放置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孩,心底到底十分酸涩,便掏出一些今早收集好的露珠,缓缓倒入小孩嘴中。
未几,小男孩便笑出了声,面上也不再消瘦,反而有了一些光。小女孩眼中含着泪水,连连磕头,“谢姐姐!谢姐姐!”
音邈见她也十分可怜,皮包骨头,面色暗淡,身上有些许地方早已脓水齐流,便也给她倒了一盖。小女孩入嘴的片刻之间,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身体立即长高了些许,面上手臂上的脓包迅速愈合,皮肤也变得有了光泽,竟然还长胖了些许。
小女孩十分震惊,便跪地直呼仙子。左邻右舍们听到了动静便进来瞧小女孩一家的动静,却发现一位天人身形修长,站在屋中,而那两位半死不活的孩子竟然变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一般。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孩的瘟疫竟然好了。
于是,众人便随着女孩叩拜音邈,求得灵丹妙药。音邈本身带了几滴露水,便救了他们几人,又将两位小孩安排在了邻居家就走了。
因此,这种仙女救世的传言便在人界流传了下来。
音邈顾不得身后的瞠目结舌的百姓们,独自招了一朵云朝着天宫行去。
为何,为何自己知晓着露珠有充饥作用?分明只是好奇才采集了下来的,为何自己那么自然地便知晓那露珠会令人饱腹?
她心底莫名的腾起一道痛意,半阖着眼。
“蠢!”
音邈倏地睁眼瞧了瞧四周却未发现任何人,分明方才听到男子骂人的声音,如今却什么都没有。若论男子,与她交好的不过就天帝一人,哦不,还有自己的师父水神宫笳也同自己很是投缘。
只是自己怎么不知晓何时拜了水神为师,总觉得宫笳仙君向来不务正业实在诓自己。事实也是如此,他从来不让自己唤他师父,但外人在时却必须得装出一副师徒的样子来。
不过,那日之行让她确定了一件事,既然那露水能够救得了人间瘟疫,日后她便要征得天帝同意,也算是给自己一份差事,尽自己的能力去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想着想着,音邈便有些飘忽,觉得自己甚是伟大。
不过令她最开心的还是自己能够不必待在天宫之上,受那天后的白眼。直到现在她都不知晓为何天后为何会针对于她,不过是又一次天帝闲时提了几壶酒来与自己对饮,她酒量颇好,将天帝竟给灌醉了自此以后她便被仙后记恨上了。
果真,女人心,海底针。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意(二更)
“阿……”天帝在自己庭院门前竟等着,一见到她就一幅怪异的表情,继而说道:“秋凝,你回来了。”
“阿?阿什么?”音邈将身上的瓶罐壶全部取了下来,提在手上,天帝说过见了他不必行礼,所以她也习惯了没大没小地和天帝相处着。
天帝眸底一抹慌乱,随即笑道:“无事,只是想着来瞧瞧今日你的战果怎样,要不要我派几人随你一起采那露珠?如此下去你定会累坏的。”
“不必了,旁人定是做不好的,况且我不想让他人入那座山。”音邈说着便和天帝入了庭院,二人私底下从不讲究那些天宫的礼节,才这般自在。
不知是不是幻觉,音邈觉得她有一瞬间瞧见了天帝眼中的黯然,似是集结着千万的痛,只是缘何会这般呢?她也不再多问。
音邈的庭院先前是慕白的后花院,后来慕白搬至沧澜宫便闲置了下来,便重新挪动了一些房屋,让音邈住在此处。
流水潺潺,花鱼闲适,三株葱笼茂密的梧桐树在花苑正中,柔和的日光照射在树上,地上落下些许破碎银光,落在树下安置着的桌椅之上。一如既往,二人坐在树下的桌椅前聊侃着。
“不知为何我每次去那山总是觉得有一种没由来的熟悉之感……”音邈低下头手指触碰到落在桌上的阳光,有些恍惚,继而低声说道:“似是之前就熟识一般……你可知晓那山唤作什么?”
慕白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面上有些冰冷,“听闻唤作凤栖山。”
“凤栖山……”音邈喃喃念道,再一次出了神。
良久之后,天帝蓦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抬起头面色凝重,“秋凝,本帝的心意你可知晓?”
音邈兀地抬眼对上了他的眸子,眸中那一瞬的认真似是要将她淹没一般,可是她向来只将他作为好友,况且这儿女之事她也不懂,只是在人间瞧过一些戏本子而已。
“即便本帝知晓有些人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但那又如何?”天帝深情款款,喉结为动,似是在尽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感情。
“呃……”音邈一时语塞,不知该回答些什么,自她开始去哪凤栖山时,天帝愈发的阴晴不定,他甚至在自己面前从未称呼过自己为“本帝”,今日甚是奇怪。
“你若是觉得为难,不必急着回答,隔日本帝再来瞧你。”说罢,慕白便起身吵着庭外走去,身影略显寂寥。
音邈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不知为何她觉得慕白似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一般。
“对了,本帝会叫他们准备着聘礼,你这处的仙娥本帝也会再派遣几个过来伺候的。”他甚至都没有回头,语气很是冷淡,完全不似平日的作风。
音邈一时手足无措,便随便收拾了一下,再次出了仙界。对于天帝的做法她实实不能理解,自己不过只是个千年精灵,甚至都算不上小妖,还未成仙,若天帝娶了她反倒被三界笑话。而那位难缠的仙后又怎么可能轻易饶了她,加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似是无心一般,当他提及时,她竟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还未靠近凤栖山便能听到阵阵悦耳的声音盘旋在上空,郁郁葱葱的古树将整个山头占满了,音邈虽说平常来此处,却只是在山顶最大的那棵树下降落,似是从未向下走过。
这凤栖山倒是好,能够在她彷徨时给她一个容身之所,但她都不知晓自己这股踏实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自己修成人形的那一天明明就沉睡了过去,醒来时便到了天宫之中,又怎会来过这凤栖山。
音邈自山底向上走着,树叶碰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她踩上青石铺就的小径,一旁的花花绿绿很是养眼。树下斑驳的光影缓缓移动着,一瞬间脑中出现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似是走在她之前,带着她朝着尽头走去。
她很是愕然,甩了甩头,环顾了一遍四周,自己认识的男子屈指可数,为何会有方才的错觉?她莫不是被慕白的话影响了,所以脑中才会有对男子的思念?
不知不觉音邈面上挂上了一层红晕,便继续朝前走去。
未几,视线中便出现了一间竹屋,一旁由篱笆围着,似是还种着一些花。她心中一喜,原来此处真是有人居住的。
她行至篱笆前,探头怯生生地喊了几句,“有人么?”
但院中杂草丛生,预示着这里并无人居住。她干脆直接推开篱笆门进去了,院中几株茂盛的花树吸引了她的目光,上面还带着几多雪白的花朵。
“咦?此处竟还有栀子花!”音邈低声嘟囔着,手却不自觉地轻轻摸上了那一丛栀子花,眼里莫名地酸涩。
音邈权当是自己太过劳累了,便起身朝着屋内走去。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似是觉察到自眼中流出的液体滴落在了手上的感觉,她曾想,为何世上会有这般熟悉的地方。
地上放置着的紫砂茶具上早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土,而一旁的屏风也变得暗淡不已,屏风后有着一张床榻,她想着今夜便可以居住在此。而自始至终左边的门她从不想去推开,似是习惯了一般,她一点也不好奇。
“真是奇怪。”她自言自语。
收拾了一下之后,便歇息了。今日天未发亮,便采了许多壶露珠,又忙碌了一天,自然是疲惫不已。
耳边还回荡着千音树的乐音,眼皮却越来越重……
“千音树……”她心中疑惑,为何会想起这么一个名字来,近些日子的她可真是怪异得很。
“阿邈,阿邈……”她听到呼声便睁开了眼,却瞧见窗台上放置了一个白玉瓷瓶,其中插了一些栀子花,清雅可观。
“阿邈……”屏风后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她踉踉跄跄走出去,却瞧见一位身着月白色袍子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煮茶,似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温言道:“阿邈,你醒了,快来尝一尝方才我为你煮好的茶……”
音邈情不自禁地便走了过去,低着头便坐在了麻绳缠成的坐垫之上,待抬头看时却见那男子兀地便消失不见,声音却还飘荡在屋内,“阿邈,日后莫要再固执,好好照顾好自己,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怪你,你莫要愧疚,还有……我……”
……
音邈等了许久却始终未听到男子的后话,兀地自己便到了一处荒野,天空中的栀子花瓣陆陆续续飘落着,到手时化作了一滩又一滩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