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里含了欣喜,墨殊接过书,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正殿下慷慨相赠。”
姬思正脸一红,撇开脸低声嘟哝,“才不是什么慷慨相赠呢!”旋即又昂着头高声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懂不?我王姐做事不厚道,我却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要说我们王室亏待了你。”
墨殊噗嗤一笑,又正色认真道,“是,殊知晓的。”浅灰色的眼睛如清水般晶晶亮,洞察人心的清澈清明。
姬思正不自在地后退两步。搂紧了手里的宋昌愿,宋昌愿吃痛,喵了一声,爪子狠狠一扯,姬思正的衣服就掉了一块。
墨殊一惊,就要把宋昌愿抱走,一旁的太监也慌慌张张伸手,姬思正摆摆手,“无碍的,我衣服厚,耐抓。”
太监就道,“殿下您去换身衣服吧?”
“不过就扯了个洞而已,我用披风挡挡就可以了。”
墨殊眸光复杂地望了眼宋昌愿,问道,“昌愿这是……”
“喝醉了!”
墨殊:……
姬思正把宋昌愿放到桌子上,“好像还有一些墨、笔、砚夹在包袱里,你若是喜欢写字便可取出来用,我还让人准备了一车银炭以及时令蔬果放在外头,等会儿叫他们送进来。”
而后他一拱手道,“就此告辞。”
一国公子,亲自送些不起眼的物事过来,也是怕外头的官兵无礼吧,晋国王宫里,居然能有人赤忱至此……
墨殊一愣,望着他的背影有些震撼,而后深深一褔身,“恭送殿下。”
姬思正走出汀兰馆,刚欲走上马车,突然想起官兵们丢酒的事,对一旁的太监道,“待会儿送些酒过来给他们,丢酒的事情便作罢了。”
“喏。”
送走姬思正,墨殊转过头,就见宋昌愿在桌子上打滚,把自己的身子卷成一团球,在桌子上滚过来滚过去,滚来滚去,就是不掉下桌子。
墨殊见状眼一眯,摘了片枯叶伸指一弹。扑通!
某只球就掉了下去。
“嗷呜!”这一声嚎叫带着幼崽特有的稚嫩,听着居然有些委屈,随即那团球以惊人的弹跳性跳上桌,腾地站在墨殊面前。
墨殊眯起眼,眸光意味不明地看着面前这只猫。
宋昌愿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只猫,如人一般直立起身,宋昌愿两脚着地,两手叉腰,瞪着又大又圆的蓝眼睛,凶巴巴地上前质问。
“嗷呜哇!”
墨殊也觉得面前这货的确是脑子进水了,要在平时,她哪会这么蠢地上前质问。早一爪子挠上去了,还双手叉腰,有这么圆的脑袋、这么圆的眼睛、这么圆的体形在,除非她亮爪子,否则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
墨殊慢吞吞地摆出笔墨纸砚,随手拿起杯子往砚里倒了点水,一边磨墨一边想着要如何整治这货,他还没动手呢,那货自己一个不稳就滚下了桌。
好……蠢……
墨殊掩着眼睛,一脸的无法直视,他怎么会败给这么蠢的老妖婆?!
没过多久,桌子下的宋昌愿默默爬了上来,耷拉着猫耳朵,低着头,如海洋一般的蓝眼睛里汪着一包水,抽泣了两下,她歪着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墨殊。
公子殊顿时就大脑停滞了,磨墨的手停顿在原处,不知作何反应。
见墨殊没反应,某只猫越来越委屈,蓝眼睛里的水越来越多,晶晶莹地闪着光,晃着晃着,一滴水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似开了堤的河水一般,宋昌愿哇地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叫。“嗷呜嗷呜嗷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一声声叫得别提有多委屈了。
墨殊头疼地抚着额,低声道,“我又没欺负你……”
“嗷呜嗷呜嗷呜,”你有你有!
公子殊长这么大就没安慰过猫,皱着眉,他一只手揉了揉饱受摧残的耳朵,忍无可忍地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昌愿顿时就停了声,看了眼桌子上的笔,她就伸爪子指了指。
墨殊:……他能不能不给?
见他不肯,宋昌愿就委委屈屈地望着他,扁着嘴不说话,眼睛里的水光又闪烁起来。眼看就有卷土重来的姿态。
墨殊哀嚎一声,眼一闭心一狠,“给你!”
两只爪子接过笔,宋昌愿眨巴眨巴大眼睛,把眼泪收了回去,然后又瞄了一眼书。
墨殊也眨了眨眼,眼睛里泛着心痛的光,这本书他还没看过……
宋昌愿抬眼,泫然欲泣。
退了第一步就能退第二步,墨殊声音颤抖,手也颤抖,“也给你!”
退了第二步还能有第三步,宋昌愿看上了墨和砚。
“都给你……”墨殊一头磕在桌子上。声音无力。
要齐了笔墨纸砚,宋姑娘还不满意,指指墨和砚,她道,“喵。”磨墨。
“是,磨墨。”新任小厮很疲惫,到底是谁收拾谁?!
宋姑娘终于安分地做起了姑娘,她一爪子翻开两页,入眼的是《老子》第三章。
难为她这时还有神智,居然还能看懂书里的内容,并且学着以往太后娘娘和墨殊念书的模样——念出了声。
“嗷嗷嗷嗷呜——”
新任小厮一手磨墨一手捂脸,简直都快哭了,他当初为什么要作死地教她看书识字?
真是作——孽——啊!
第三章写的是: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宋姑娘见此大怒,两只爪子抱起毛笔,往砚里狠狠一蘸,搅了两下,拖着湿哒哒的滴着水的毛笔出来,在书上空白部分狠狠写了两个字——放屁!
字体之难看堪称史上难有。
“啊——”墨小厮的心都在滴血,他的新书!他连碰都没碰过的新书!就被写上了这么难看的猫爬体,写的还是放屁!
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墨小厮一拍桌子,站起来反抗了!
他还没开口,宋昌愿先瞪了他一眼,“嗷呜!”你想干什么?!
语气凶巴巴的,哪还有半点之前委委屈屈的小模样,果然都是装的!墨小厮整颗心都在滴血、呐喊,你个骗子!他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她的。
墨殊咬着牙坐下,恨恨地一拍桌子,“这本书句句箴言,字字真理,哪里放屁了?”
宋昌愿:“嗷呜嗷呜嗷呜——”
墨殊:……听不懂也不打算放过她,不给个交代他跟她没完!
从包袱里翻出一张白纸,墨殊往她面前一拍,咬牙切齿地道,“写!你写!”
写就写!宋昌愿抿着嘴抬起圆圆的大眼睛就瞪了他一眼,非写得你哑口无言不可!
两只爪子抱着笔,新上线的宋大学士胸有成竹地写:不尚贤,使民不争,贤者不被尚,人还做贤者干啥?
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只要是人,如何会没有**?人的所见所思所想,又如何会被控制?不是放屁是!什!么?!
墨殊磨着牙,忍住一口咬死她的冲动,一把抢过笔,也开始写:人皆有弱项,扼其之弱,如何担心人之所思所想不受控制?
宋大学士不满意了,抢回笔,写:就算一时被控制了,总有一天也会挣脱开来。
墨殊再抢回来:人的**千千万,弱点也就千千万,何愁笼中之鸟振翅离去?笼中之鸟被困时久,飞翔之力是否存在还未可知,何况是人?
宋昌愿气得都不跟他咬文嚼字了,抢回笔就写:人跟动物不一样!
墨殊:怎么不一样?你自己不就被困住了思想,到现在也没飞出来么?
宋昌愿一呆,突然哑口无言,她……她被困住了思想?真是笑话!心里有好多异议,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一个词也写不下手。
她忽然就觉得好难受,酒还没醒,好像又醒了,胃里的东西像海浪一样翻滚上来,直往喉咙里堵。
她忽然就惊坐在那里,愣愣地瞪着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只有眼眶里不断翻出水,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水掉在了石桌上。
墨殊顿时就惊呆了,他慌里慌张地掏出丝帕,笨拙而又嫌弃地往她脸上擦。“你你你……别哭啊,哪有人辨合不过就哭的?”
想了想觉得不对,他又道,“哭你也没得赢!”
宋昌愿:“哇——”一把推开他的手,宋昌愿伸出两只爪子,一边擦一边哇哇大哭。
墨殊一声哀嚎,一边擦手一边哭丧着脸,“姑奶奶,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输了就是输了,哭了赢的人也是我!”
走也不好走,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墨殊两手捂着耳朵。眼神痛苦地忍受魔音穿耳,看着那只猫从哇哇大哭到小声抽泣,到最后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嘤嘤泣泣,他也痛苦得跟着趴在桌上,然后……
睡着了。
路虎洗完床铺桌椅地面再洗完水缸灶台地面,累得老腰都伸不直、两眼冒金星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景。
一人一猫头靠头地依偎在桌上,睡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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