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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娘子+饕餮娘子之岁寒记 完结+番外 (佟婕/道葭)


  露哥回头看了看我,她的脸映在红灯笼明昧不定的光影里,也不知是笑还是什么表情,然后又转回去继续看路:“小严姑娘这个年纪的面皮儿那么水灵,哪里用懂这个?”
  回到厨房,露哥却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只是来回巡视了一遍,乌糍姐把一碗热腾腾的金瓜海参羹端到她面前请她吃时,她却一手掩口鼻一手连连推开,乌糍姐正疑惑起来她就赶紧道:“这些好东西还是呈给各院的大人们吃吧,我这两日脸上起些看不见却很痒的疹子,所以只能吃凉粥呢。”
  罗娘这边又叫我去帮忙洗乌鱼蛋,因此露哥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直到后半夜鸡鸣时分,天虽还没亮,但各院楼来分派的事情都已经渐渐平定了,厨房里也慢慢闲下来。
  乌糍姐让人熬了一大锅白米粥,切了几大碗十香瓜茄小咸菜,摆了煮茶鸡蛋、五香烂蚕豆、烧盐芋、腌橄榄、煮菱角等几色果碟;罗娘则叫人把饭锅底一层锅巴铲出来,兑一壶温白茶,再把做上面大菜剩下的鸡鸭鱼肉或焖烧或油炸几样,作为下饭,厨房里都忙了一晚上的人从上到下,这才围坐下来歇息吃饭。
  我捧着碗吃到一半时,忽然想起先前给我打下手的阿浊,这些吃饭的人里面没有她,再不来的话大家可就把食物都瓜分光了。我便拿起两个茶鸡蛋和盐芋,端着碗走出院子里张望一下,也不见她人影,又绕到后面磨房,周围一时都黑黢黢、静悄悄的;我有点害怕,正想赶紧回去,才听得一个角落头里传来有人嘀嘀咕咕的声音,我侧耳听了听,寻摸着靠过去几步:“阿浊……阿浊?是你在那边么?”
  嘀嘀咕咕的声音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提高一些问:“是我,谁?谁叫我?”
  我松了一口气:“是我,今天新来的,我叫严月儿。”
  ‘嚓’的一声,一个火星燃着了,阿浊将豆大一点的小油灯举起来定定地看了看,我顺着灯点走过去,依稀看清她蹲在尽头的墙根下,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是想叫你去吃饭的,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她很意外:“他们从来不让我进厨房吃饭的。”
  “但你也一起帮忙干活啊,为什么不让你进去吃饭?”我也蹲下来,把带来的盐芋和茶蛋递给她。
  “我是乌糍姐在路边捡回来的,只要给我口饭吃不饿死就行了。”她憨憨地笑,我这时才注意到她身边地上有个缺了一大块的碗,碗里有点饭菜,碗口还架着筷子,我好奇道:“你怎么不吃啊?”
  她似乎被我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不好意思:“我想请小弟弟们先吃。”看我惊讶的表情,她赶紧解释:“这堵墙根下面有声音,我来这儿不久就发现了,他们在说饿……”
  我被她说得顿时毛骨悚然起来:“墙根下面哪来的小弟弟?”
  “都是姐姐们的孩子啊。”阿浊笑道,忽然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耳朵贴到墙上听了一会:“你听,他们来了……”
  “谁、谁们来了?”我虽然害怕,但又好奇,只得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耳朵贴上去:“……诶?”还真的模糊听到一些人声,还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突然脚下两块砖头‘格拉’几下动了动,阿浊立刻整个人趴在地上冲那个墙根缝隙里轻声喊道:“老虎?……老青?”
  默了默,那块砖头被完全推开了,里面伸出一个小手,含糊有个男孩子的声音回道:“来了……”
  阿浊赶紧把茶蛋递到那手里,手便缩了回来,阿浊又冲那个砖缝里说道:“我这里还有个芋头,来拿么?”
  过了一会那小手又伸了过来,阿浊把芋头也给了他。
  我惊讶地看着阿浊,也俯下身过去看那砖缝,但脸都印在泥地上了也只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这堵墙后面是哪里?他们是姐姐们的孩子?哪些姐姐们?”
  阿浊摇摇头:“我只知道这墙根下面能联系到他们,但那边是哪里我可不知道,他们说自己是这个萼楼里的姐姐们的孩子。”
  这时砖缝里又传来男孩子含糊的声音:“谢谢姐姐……”后面的就听不清了,阿浊趴下去听了一会,不时点点头,然后回道:“好、好,我会转告的。”待到话都说完了,她像是完成重要心事一样松一大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喇喇地拿起那个缺口碗狼吞虎咽吃起来,我好奇道:“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了?”
  “嘿嘿……老虎说今天来了个新姐姐,是好人,还叫我转告要谢谢你。”
  “哦?”我心里还是困惑不解:“这个萼楼里的姐姐们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呢。”阿浊无所谓地笑笑:“你都吃饱了吗?你出来这么久他们不找你?”
  “对啊,我都忘了!”我别了她跑回厨房去,还好大家吃完饭都在那四散闲坐着,赵不二正巴结在罗娘旁边赔笑说话,罗娘却话不多,总黑着脸不苟言笑,赵不二正没趣,看见我就冲我伸着懒腰道:“哎哎,交五鼓了,咱回去吧,忙了一夜我都困乏得紧了。”
  于是我随赵不二一起辞了众人,从小厨房的偏门出去回头羹店不提 。
 ‘大暑’民谚有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的说法,明日就是‘大暑’了,今夜院子里果然就飞来好些萤火虫。
  罗娘今晚宰了几只鹅鸭鸡兔,分别做几种熬肉和熏肉,赵不二则负责切肚丝、烧鳝丝,还有腰肾杂碎汤,是给各院的大人们滋补的,但因是暑气最盛的时节,所以最主要的还是做槐花凉水面和甘菊冷淘面。
  钱塘这附近一带槐树不多,所以那几筐槐花据说是国舅老爷让人从北地摘好,就火速快马送来的,蕊黄粉白的极好看。
  “都是姐姐们的孩子啊。”阿浊笑道,忽然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耳朵贴到墙上听了一会:“你听,他们来了……”
  “谁、谁们来了?”我虽然害怕,但又好奇,只得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耳朵贴上去:“……诶?”还真的模糊听到一些人声,还有很多杂乱的脚步声,突然脚下两块砖头‘格拉’几下动了动,阿浊立刻整个人趴在地上冲那个墙根缝隙里轻声喊道:“老虎?……老青?”
  默了默,那块砖头被完全推...........
 乌糍姐带着几个人揉面切细面条,煮熟后就放入冰块凉水里浸漂,然后鲜槐花加盐裹面蒸熟,再拌入鸡油炸的香蕈,椒盐水酒腌渍的生青虾肉、油醋汁、香油炒的莴笋脆丝、葱芯碎等,以备吃时配那凉水面条的;还有甘菊冷淘面则是把钱塘本地有名的白菊花瓣汁和面,配以蟹粉海参段或藕梢糟鱼块,精致漂亮地呈去各院。
  风露人间的饭食现在都依例由我送去,我一个人拿不了太多,便求阿晋跟我一道去,两样面食还有赵不二做的鸭血瓤糯团,乌糍姐做的蛤蜊油饼等小菜点心就装了两大提盒子,我和阿晋都小心费力地慢慢走,还好这几日已经把萼楼里大概的路径摸熟了,顺着流溪回廊走下去,看到长石铺的台阶上去就是。
  阿晋来萼楼做事的日子只三个多月,其实并不比我长许多,为人嘴巴有些轻佻但做事麻利,心眼又很好,厨房里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主动过来没有二话的;这会儿走着路,他嘴皮也不闲着:“你知道住在花坞那个国舅吧?嘁!什么国舅啊?你知道?大明朝已经完了!他哪个姑姑亲姨是皇贵妃也没用!再说他哪有什么亲戚是当皇妃的?”
  我好笑道:“你听谁说的?”
  阿晋坏笑一下:“花坞的蕙姐姐说的呗,那国舅是个嘴里吃着、手里攥着、眼里还得看着的老色鬼!花校书不在眼前一刻钟他就往蕙姐姐、芸姐姐她们房里钻。我常去蕙姐姐那送东西,她没事的时候也爱关起门来单独留我喝两盅……”
  “呸!呸!”我听不下去了就啐他:“你瞎编的吧!他再糊涂也不会说自己不是真国舅啊?”
  “他有次喝醉了时说的,他有个表妹是新入宫不久的选侍,按说有机会亲近龙颜吧,可没几天这皇帝老儿就遭难啦!他们家因为有官路门道做生意,所以钱多得是,逃到南边来仍旧能过他的好日子……”这时两个人迎面走过,阿晋立刻压低了声音,我没当他说的是真事,听过也就罢了。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袅袅的歌声如水一般传来,我的脚步不由地慢了:“可惜当年……落花流水忽西东……”
  “是雪鹓屿的梅夫先生在唱柳三变的词《雪梅香》。”阿晋也听得一脸神往。
  我有点惊讶:“你懂那唱词?”
  “咳!这有什么,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校书们唱的曲儿我从小就听过不少。”他不无得意地正说着,这时我俩已走到回廊尽头,路旁一棵大半藏在夜影里的桂树荫里忽然闪出一人:“你们来得真慢。”
  我和阿晋都唬了一跳,把灯笼举起定定照一下,看那细挑儿高个身段,穿一袭绿地缠枝金茶花比甲、手中执一把纨扇半遮着脸的女子,原来就是风露人间的云香!
  她似乎正因促狭吓到我们而高兴得‘嗤嗤’笑,阿晋向来与各院的姐姐关系洽好,便靠过去:“云姊姊,你竟躲在树后面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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