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沧也是如此,他本想上前一探究竟,一照上面,却发现正是自己这几日苦苦寻找的孙垚。黎沧脸色顿变,一把将孙垚从地上拎起,问道:“子夜呢?你把子夜藏到哪里去了?!”
孙垚嘿嘿地笑着:“想不到老朽临前还能再见五皇子一面。”
黎沧掐着他的脖子,“告诉我子夜在哪里,否则我要你生不如死!”
孙垚道:“哎,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她已经死了。”
听到“死了”二字,黎沧的脑中“嗡”的一震,忽又抬手“啪啪!”接连几个耳光甩在孙垚脸上,“胡说八道!子夜到底在哪里?!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快说!”
孙垚道:“我身上的伤,你难道看不出来是何人所为?”
他浑身焦黑,明显是烧伤。能伤得了他的人,天底下屈指可数。
“是萧照!”
孙垚艰难地点了点头,目中露出一抹伤感之色,干巴的嘴唇蠕动着:“老朽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可惜了那个女娃儿,还未成年便已香消玉损。萧照太过狠毒,竟无一点怜香惜玉之心!”
“你,你是说,子夜她被萧照杀了?”黎沧满脸震惊之色。
“她是被萧照的火灵之力给活活烧死的,可怜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却是连渣都不剩。”
“不,不可能!你说谎!”黎沧怒目圆睁,掐在孙垚脖间的手用力收紧,“告诉我,你刚才说的都是谎话!告诉我子夜没有死!说!说!”
“东……东去三里……你,你自己去……去看……”
“说,子夜没死!她不可能会死的!说啊,说啊!”黎沧的心仿佛是被刀割一般生疼,却依然不敢相信子夜死了的事情。
孙垚已经不动了,眼睛尤自大睁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东去三里,是方才萧照与孙垚打斗的地方。
黎沧赶到时,这里已经没有人迹。唯有一个巨大的、带着火焦味的火坑,似乎在无声地告诉黎沧,方才的情景是多么的惨烈。
“她是被萧照的火灵之力给活活烧死的,可怜了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却是连渣都不剩。”
孙垚临死前的话在黎沧的耳畔边回响着,他的脑海中已忍不住浮现在出子夜在大火中苦苦挣扎的惨烈情景……
“子夜!”黎沧心中大恸,竟“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心血来。
子夜当然没有死,她此时正躺在平青县县衙的后宅里,昏睡未醒。
军医陆兴把完了脉,眉头皱着,似乎颇为费解。好一会,他方才诊断完毕,从屏风后绕出。
萧照和乐枫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乐枫似乎在追问什么,而萧照闭口不言,只悠悠地品着茶,看似淡然,但是军医却知道,以萧照淡漠的性子,哪里会关心一个少女死活?更不可能会坐在外头专等着他回复。
那个重伤的少女到底是何来历?军医虽然好奇,却绝不敢多问。
一见军医出来了,乐枫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道:“如何?”
军医陆兴依次向他们二人行了个军礼,道:“回大将军、乐副将话,那位姑娘体内被土灵之力震伤,稍加调理,内伤便可恢复。只不过,丹毒的些麻烦。”
乐枫问:“丹毒?”
萧照也已放下了茶杯,看向陆兴。
陆兴道:“下官方才在诊治中,发现那姑娘脉像奇怪,应是中了丹毒之相。那毒很是奇怪,沉而不显,一般医者极难发现。下官即使诊出,可是毒状未显,不知为何种丹毒,难以解除。”
“难以解除?”萧照的眸中透出深深的寒意来,陆兴心头一颤,连忙说道:“或可等那姑娘醒来时,问一问她曾服过些什么东西,身体有何不适。望、闻、问、切,多一问,情况便大不相同。”
“那她何时能醒?”
“回大将军的话,服几贴药,至多三日便会醒转。”
萧照点了点头,挥退了军医,又对乐枫道:“军中皆是男儿,多有不便。你去寻个侍女来。”
乐枫有些不满地道:“这会儿用上我知道开口了?为何追问你那姑娘的身份你去闭口不谈?”
萧照淡淡地道:“非是不说,实为不知。”
乐枫“噗嗤”一笑,道:“骗鬼得吧你!咱俩自小玩在一道,你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你这么个清冷的性子,就算是一群女人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眨下眼。如今却是大费周张的把人给弄回来,又给她医治,又要弄侍女伺候的。你说你和她素不相识,谁信?”
萧照沉吟片刻方道:“她与我一位故人长得颇为相似。”
☆、雨夜刺客
“故人?”乐枫的好奇心大盛:“那位故人也是个女人?你什么时候还与其他女人有过交情?这真真是稀罕事。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不近女色,唯一交好的朋友也只有我乐枫一人。建安的贵族私底下可都以为你与我实为断袖之交。”
萧照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军法置?”
乐枫却似乎一点也不怕,还故做心痛样:“如今你看上了别的女人,只余我一人断袖,实在是另人伤心啊!”
萧照指间已凝起了火光,乐枫知其发怒,哈哈大笑一声,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子夜幽幽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倒是比军医预期的时间要提前了不少。
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又身处在马车的车厢内。身上盖着薄被,身上的被褥柔软舒适。
莫非又被孙垚抓回去了?子夜心中一惊,正要想起身,却觉得浑身虚弱无力,挣扎难起。
“小姐身体未好,还是再躺躺为好。”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侧传来,子夜这才发现车厢内除了自己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就坐在她的被褥边上。圆圆的脸儿,眼角带笑,额前垂下的发丝随着马车的行驶而一晃一晃的。
“你,你是谁?”
“奴婢是奉萧将军之命来伺候小姐的。”
“萧将军?”子夜的脑子里隐隐浮现在出那个穿着火红铠甲,如太阳般耀眼的男子的身影。那应该就是她口中的萧将军了吧?
子夜又问:“你叫什么?”
那少女道:“奴婢原名朵儿,是母亲在世时取的。不过,将军说以后的名字由小姐取,小姐想唤奴婢什么就唤什么。”
“朵儿?”子夜侧目看去,正好看到车窗外白云悠悠,自在无拘。她喃喃地道:“是云朵儿的朵儿吗?此名甚好,何须改来改去的?”
朵儿闻言,显得非常高兴。
她父母早亡,家无余粮,只得自卖自身,主人换了好几任,每换一次主人,便换一个名。两日前被个神秘的买家买回。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买她的居然就是越国大名鼎鼎的镇国将军。
接下来,她就被安排在子夜身边伺候,轻闲是轻闲,但是军中甚为拘紧,更不知这位生病的小姐脾气如何,是否好伺候。
此时看来,新主人不但脾气好,还允许她用原名。虽说,丫头换个名字,也代表忘记旧主,只忠心新主。但是那毕竟是母亲给取的名,能留着,也算是一种念想吧。
朵儿很是细心,端茶、送药,样样仔细,倒是另子夜很不好意思。
车辚辚,马萧萧,整整行了一天,直到黄昏时,军中方才传来就地宿营的命令。八万黑甲军分成若干个小队,扎营的扎营,造饭的造饭,一切井然有序。
子夜虽然在车里颠簸了一路,但好在车厢内的被褥舒适,倒也并不觉得累。时睡时醒的,一天也就过去了,此时身体渐渐恢复了点力气,已能在朵儿的掺扶下走下车了。
一下车,便有阵阵凉风挟着风沙袭面而来。朵儿急忙用袖子替子夜遮着脸,道:“瞧这天色,似是要落雨。奴婢扶小姐去帐内休息。”
军中自有单独为她们准备好的营账,里头床、桌、椅,一应俱全,倒也不比一般的客栈差。
将将休息了一阵,萧照、乐枫带着军医陆兴一道进来了。
朵儿急忙行礼,子夜也赶紧站了起来,学着朵儿的模样行了个不甚正规的礼来。
朵儿在子夜旁提示她:“那位是萧大将军,那位是乐将军。”
乐枫被她那副模样逗乐了,问道:“你还是别行礼了,我瞧着实在别扭。”
子夜知道对方是在嘲笑他,只好低头不语,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乐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子夜茫然地摇了摇头。
乐枫这才注意到她的怪异之处,“莫非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
子夜道:“那个自称是我‘爷爷’的人说,我叫子夜。”
除了这个名字另她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之外,其他的她什么不记得了。
萧照也暗吃一惊,将目光落在军医陆兴身上。
陆兴道:“下官先前检查过,姑娘的头上并无外伤,怎会出现失忆之象?”
乐枫道:“魏国孙垚精于练丹,我曾听说他练有一种独门的忘情丹。服下此丹,便可忘记过往种种。莫非他给你服了这种丹?”
军医陆兴也恍然道:“是了,若是忘情丹就对了!忘情丹含有慢性之毒,两三年后,毒性才会发作,腐蚀五脏六腑,痛苦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