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井昀终于可清晰看见的范围内,井昀发现她的裙子上布满鲜红的血色,连白色的袜子被血染透……井昀顿时双膝发软。
是景云!只有小学六年级大的景云!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蜜蜜了半章,最后……是否画风转换太快??????
第55章 借用你的名(6)
(6)
景云……如果景云今年还活着,大概也有二十五岁了。
二十六岁,是一个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可景云的生命到底停留在十二岁,才十二岁!
还是个懵懂无知的青葱少女,还未来得及体验人生的美好与希望,便匆匆离去。
景云面上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身上的血渍却在她一步步走过来时,扩大、晕染、侵湿……顺着裙子和白色的长筒袜流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井昀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景云歪了下头,看见井昀,再看沿自己小腿流淌的血,竟然抬起眼眸,诡谲地笑了。
井昀一口气呼吸不上来,膝盖也快软掉。
景云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明显,极为缓慢地说:“小小姐姐……还是你最好……”
她的声音,仍很稚嫩,可这只有井昀能听到频率里带着空旷的回音,井昀不由自主地发颤,她并不是为自己见到死去多年的景云感到害怕,而是为小小的景云为何如此惨状!
姥姥以为她很冷,拉她胳膊一把:“小小,看什么呢?姥姥不在你身边照顾你就是不行,你看你这身体啊越来越差,这么冷,快走几步回家吧!”
井昀确实心底发寒,但非天气缘故,而是无端的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景云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她一动不动,如同被冰封。景云哀伤地垂下眸子,又道:“小小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井昀的眼泪涌出,景云的血还在流,不停地流,望去她来时那铺着薄雪的路上,已经拖出一条长长的悚人的血迹……红、与白、与黑,在天地人之间形成恐怖的色彩。
井昀颤着叫出声:“啊……”正被姥姥拉着走,脚下竟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便趔趄着跌坐在地上。
景云忽然也难受地大哭,捂着肚子蹲下,视线与她平齐:“这里总是好痛!这里……”
十二岁的女孩,像被鲜血染红的血人,向她挣扎着爬来。
井昀跌在泥污里,顿时被眼前景象吓得六神无主,当下只想着退步,躲避景云的血手。
而现实里,不仅姥姥,连景父也意识到井昀的反常,上前来帮忙。
姥姥和景父连忙拉起井昀的身子,而姥姥似乎也有感受,像在逃离,井昀双腿无力,只能靠姥姥和景父拖行。
一直快步回到家,祖孙二人还没有缓过神。
姥姥警觉景父终究是个男人,还是景云的父亲,在楼下就几经推辞他,让他回去了。
井昀心脏狂跳,眼前一阵阵眩晕,马上要晕倒,姥姥连忙喂她温糖水,摸她的头,喃喃念道:“吓不着吓不着……摸摸毛,吓不着……”
井昀在姥姥轻柔的抚摸下,总算找回一点神智。
“姥姥,刚才我……我……”
姥姥不明说:“都是姥姥的不对啊,早知道,不让你去了。”
井昀摇头:“姥姥我没事。您别担心。”
姥姥身体虽然硬朗,但到底上了岁数,刚才这样一快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唉,小小啊,我能不担心吗?如果姥姥现在走,最担心的就是你啊小小。”
井昀心底涌出阵阵酸楚,埋进姥姥衣襟前:“对不起,姥姥,让您着急了……”
平下恐慌后,井昀怕姥姥再放心不下她,虽然对目睹景云惨状一事心有余悸,但还是伪装镇定,粗略处理好伤口,去卧室里休息。
可她怎么睡得着啊?一闭上眼睛,全都是满身血淋淋的景云爬向她的画面。
井昀忽然想起苏阅棠给她的怀表,想着他,大抵不会那么怕了……井昀起身去翻找,竟发现她如珍如宝的怀表不见了!
她慌慌张张又不敢弄出声响,在家里的客厅和卧室找遍了,还是找不到。
听不见滴滴答答的秒针声难以入睡是一,弄丢了苏阅棠送的“定情之物”是二,井昀急得头大了好几圈。
最后,她唯有承认,怀表应该是掉在十字路口处了。
大概就是她因见到景云而狼狈地摔在地上,怀表在她胡乱挣扎时从衣兜里滑出去的。
井昀大骂自己太蠢,怀表不止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似乎对苏阅棠,也是个有特殊价值的东西,她怎么能轻易地弄丢呢!
井昀只好咬咬牙,最终没打给苏阅棠,趁姥姥睡下,穿上羽绒服轻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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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不顾路滑飞快地跑,寒风从耳边呼呼掠过,仿佛一只怪兽在嘶吼。
井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便是找到怀表,也顾不得那么多,到了十字路口处,还有不少人在烧纸,不过相较方才的火光飞舞,现在只剩下缕缕灰烟,随风乱摆。
井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她跌倒的地方仔细寻找,十分钟过去,她冻得跳脚,却一无所获。
她下意识去看那条景云走来的路,依然幽深寂静,看不到尽头。
一面是恐惧心惊,一面是焦急自责。
井昀终于抵不住杂陈的情绪,瘫坐在路边,埋头哭出声……
她哭着哭着,哭累了,迟疑一番后,打给苏阅棠。
脑袋里空白着,井昀其实还没想好怎样对他解释怀表弄丢一事,他会不会觉得她三更半夜给他打电话特别麻烦?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女人不够独立和坚强?会不会嫌弃她,不再喜欢她?会不会……
对方很快接起来,井昀登时紧张地站起身,原地无措地打转。
“怎么了?不说话?井昀?”苏阅棠只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无不担心。
井昀深吸一口气:“苏总……对不起,我……我把你的……你送给我的怀表弄丢了……对不起。”
“什么?!”苏阅棠语声急躁,“井昀,你到底怎么了?算了!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井昀把苏阅棠的呼喝当做成他为怀表弄丢而生气,便小声答:“苏总对不起,我……”
苏阅棠不耐打断:“我问你!你在哪里!听起来不像在家?”
井昀抽抽搭搭的,只顾着哭了,干嘛那么凶啊!前脚还表示对她有好感,极力讨好姥姥,后脚就对她大呼小叫,以后生活在一起,万一她再做错事,是不是要杖责二十大板?
苏阅棠倨傲惯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问题,他送她怀表实则全为保护她,现在已是午夜,她不在家,又将怀表弄丢,不知道……
他一急,又喝了句:“说话!”
井昀嚅嗫说:“就在小区前的十字路口……”
苏阅棠没等她说完,已挂断电话。
井昀愣愣看着暗掉的手机屏幕,一脚踢在地上,一块石子被她“嗖”一下带了起来,正砸在迎来的人小腿骨上。
对方“啊”地惨叫,皱着一张脸说:“你下脚也太狠了吧?”
井昀一悚,后退几步,却是看清对方竟是袁良杰。
“袁袁!”井昀忙去看他有没有真的背伤到,“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袁良杰忽然直起身,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没事,吓吓你!”
井昀松口气,警惕看看四周,烧纸的人陆续结伴离开,而她仍未摆脱不掉之前在此遇见景云的阴影。
“我已经被吓坏了,不要再吓我……”井昀自言自语,不觉地挠了挠覆盖在右手掌擦伤的创可贴。
“诶?你这怎么伤的?”袁良杰不经意看到,蹙紧眉,拾起她的手腕仔细看起来,“不行,你这伤口得再处理一下,哪有人像你这样在手掌上贴创可贴?有什么用啊?”
井昀收回手:“小伤口,不至于多严重,明天就结痂了。”
“不行不行。”袁良杰煞有介事,“国人的想法是不是都这样?所以从来忽略携带急救用品的重要性?”
井昀调侃:“好了,我知道你是在国外成年的。”
袁良杰摇头,拉着她受伤的手腕:“我车就停在附近,车里又急救包,过来,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再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井昀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么麻烦?”
袁良杰又开始摇头,感叹国人这这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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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灯昏黄暧昧,袁良杰聚精会神,给井昀的伤口仔细的消毒擦药,最后手法熟练,用绷带缠好伤口。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会在……”
袁良杰收拾急救包:“我是来陪我姑姑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姑姑一家就剩她和妹妹,妹妹毕竟是女孩,还是不让她太早接触这些,所以我来帮我姑姑了。”
井昀对袁良杰的姑姑有点印象,她们母女至今在袁良杰原来的家里住。
袁良杰出国之前,她听他提起过,他姑父患上尿毒症,没多少日子了。他那时好像每天都心事重重,很不开心,井昀还曾试着开导过她,可她自己其实也在因为景云的突然离世,沉浸在悲伤和恐惧之中。
“对了,你在这干嘛呢?”袁良杰歪头问。
井昀恹恹答:“找东西……我把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弄丢勒。”
袁良杰:“什么东西?”
“一块……很旧很旧的怀表,表壳上有牡丹的花纹——”
“呃……不会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