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册是那些并不主动伤人,但万一为人所用,会有些麻烦的妖物,你们也见过,典型的就是双生子。”
“下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但是下册里的妖,很难见到,这么多年,真的横行于世的,也只听说过眼冢。萋娘草,我也是头一次见……”
李金鳌低声喃喃:“这是要出乱子啊……咦,你们怎么会在这?”
他终于想起正事,但聊了这么久,他也不紧张了:无非就是再丢一只鸡罢了。
昌东说:“我们昨晚就在城里,运气好,逃出来了。”
李金鳌结结巴巴:“昨……昨晚刚发生的事?”
“嗯,半夜。”
李金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你们还有心思在这……煮饭吃?蝎眼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收城了!”
叶流西奇怪:“他们敢进城?里头的人不是都死了吗?”
“没有,蝎眼的人又不傻,他们把一城的人都弄死,要个空城干什么?留着当苦力也好啊,那些被草缠的人,看着是死了,实际复杂多了……”
“都同谋了,萋娘草当然不会去动蝎眼的人,不对,蝎眼的人肯定有些已经混进城里了……”
昌东忽然想起了之前袭击他们的那个病弱男。
他把那个男人锁在病房里了,昨晚事出突然,没时间管他死活,原以为多半也葬身城内了,但依着李金鳌的说法,似乎……有点不妙。
——
从收拾营地到上车,总共也不过五分钟,粥也没时间吃了,连锅带碗抱上车,路上谁饿了自取。
丁柳扶住脑袋喃喃:“我这头……”
又要跟阎王爷赛跑了。
肥唐把镇山河抱上车顶,昨晚它也算是阴差阳错立了功,所以待遇有所改善:怕它再摔了,拿绳子绑了一道,又在它身下垫了件破衣服,这样可以窝得稍微舒适点。
车子发动的时候,李金鳌已经跑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昌东看了地图,直觉他应该是向着黑石城去的,大家算是同路。
他下意识看了眼车内。
叶流西看出他的心思:“想带?”
昌东说:“……算了吧,车里也没地方了。”
物资装得多,前排不好坐,后排再挤人的话,丁柳会坐得不舒服。
肥唐没解对风情:“东哥,你这车哪会没地方,你是没见过人家印度人怎么开车带人的,车门、车顶、车窗哪都能坐人,你这车,至少还能带二十个!”
丁柳说:“……能不能给我头留点空间?”
——
昌东开车绕过小扬州。
很快就赶上了李金鳌,他一把年纪,跑得气喘吁吁,昌东终于还是忍不住停车,问他:“要不要带你一程?”
李金鳌喜出望外,他还没坐过铁皮车呢。
他探头看了看车内,觉得自己进去太挤了,主动提议坐车顶,昌东犹豫了一下:这属于违章带人,无视交通安全吧。
这迟疑的功夫,李金鳌已经爬上去了,昌东没办法,只好拿了捆安全绳上去,帮他从腰处拴一道系到行李架上,正打结时,叶流西忽然叫他:“昌东!”
语气有点不对,昌东回头看她。
叶流西抬手指了个方向。
循向看去,小扬州的城墙上,依稀有几道影子在荒草间晃动,叶流西把望远镜递过来,昌东端起了看: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病弱男,佝偻着腰,死死盯着这里看。
挺好,跟人结上仇了。
……
昌东很快再次发动车子。
肥唐频频回望,紧张地后背冒汗:“东哥,这样没关系吗?他们会不会朝我们放个炮什么的?”
昌东说:“即便是江斩都没有枪,炮这种更别指望了。”
丁柳插嘴:“那不一定啊,我看古装剧,古代有那种红衣大炮呢。”
昌东说:“红衣大炮至少一两吨重,你觉得他们可能潜进城还藏个炮吗?就那么几个人,能把大炮推上城楼吗?放宽心,他们没车,也没法追,就算有车,还得看谁开得更快。”
丁柳一口气还没舒完,昌东又来了句:“但是人已经得罪了,这一路不会太平,家伙都准备好,手里别放空,规矩也先定好,省得到时候乱。”
高深从座位底下摸出工兵铲:“我就用这个吧,能砍能削,也顺手。小柳儿交给我好了,七爷让我跟着,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小柳儿的。”
丁柳嗯了一声,轻重缓急她是懂的:跟高深再不对路,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会往他身后躲的,保镖嘛。
叶流西说:“肥唐……就跟我吧。”
说着把那把老西瓜刀扔给他:“这刀给你,出事的时候,往我这里凑,但别等死,我不是你保姆,该你动手你也要动手,我撂翻的,你别让他再站起来。”
肥唐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其实也就是把普通的西瓜刀,但握在手里,真的不同,感觉刹那间就有了依靠。
昌东从手套箱里摸出枪往后递:“小柳儿,你的枪里应该还剩几颗子弹,两把合一把,装一把满弹的枪给我,另一把留着。”
丁柳嗯了一声,接过来拆卸:“东哥,空枪还有什么用啊?”
昌东笑笑:“在市集上,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还可以当见面礼,帮我们叩开大人物的门。”
说着向外探出头:“李金鳌?”
过了好一会儿,李金鳌才战战兢兢趴着身子,把头从上头低下来:“啊?”
考虑到车顶有人有鸡,昌东已经尽量放慢车速了,但李金鳌还是被风吹地睁不开眼,头发一溜儿后倒,像半瓶头油抹出的大背头。
“你去过黑石城吗?”
风声呼呼的,声音特容易散,李金鳌扯着嗓子吼:“没有,大城市呢。”
昌东说:“我们也没有,乡下人进城,怕不懂规矩,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李金鳌大声说:“你们说什么风凉话呢,你们是开铁皮车的人!”
“到了城门口,盘问起来,你把自己是来自哪个城的、哪个姓氏的一报,说不定都有人来接你呢。就我这样的,方士牌一亮,再把老李家的名头往外一抬,守城的都得对我客客气气呢。”
昌东心里一沉。
果然,小地方好蒙混,到了“大城市”,第一关就过不了,羽林卫和方士们,估计是以家族姓氏划分盘踞地的,不是他们随口诌两句就能过去的,尤其还开着这么显眼的铁皮车——
叶流西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声说了句:“多大点事啊……”
她欠身过来,仰起头问李金鳌:“你觉得,我们像是从哪来的?猜一下,猜对了,就把镇山河还你。”
李金鳌说:“不不不,你们留着,你们留着。”
他搭着人家的车呢,多大的人情啊,鸡常有,铁皮车不常有——省他那么多路,哪还好意思要鸡啊,再说了,送人的鸡,就是泼出去的鸡汤,哪还有往回端的道理。
至于从哪来的……
李金鳌苦思冥想:“你们没去过黑石城,不是那的人,又不像是方士,那肯定是羽林卫那头的亲戚,亲戚都能开得上铁皮车,那肯定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是姓赵?”
又觉得不对:听过他们互相称呼,个中好像没有姓赵的。
叶流西嫣然一笑:“有点见识,我们就是姓赵的派来的,去黑石城,找老李家啊,还有签家人,问点事。”
第66章 黑石城
昌东真是哭笑不得,李金鳌坐回去之后,他低声说她:“你这样,迟早露馅。”
“露了再包嘛。”
多大点事,不就是再裹一张面皮。
“包不住呢?”
“那打咯,”她很有自信,“我有刀……”
又压低声音补一句:“还是新的。”
昌东觉得跟她说话,自己神经都累。
中午停车休息。
高深想办法把锅加热,大家都喝了点粥,昌东大致检查了一下车子,觉得情况挺悬的:毕竟车胎伤过,昨晚又吃了一撞,看来今晚要尽早投宿,把车子大修一次才好。
李金鳌在车顶坐舒服了,让他下车散散步他都不肯,连连摆手:“没事,就坐上头,上头风景好。”
丁柳端着粥碗仰头看他:“鳌叔,你那鸡,你就不给它松松绑,让它活动活动?”
李金鳌面露难色:“不行,这只鸡性子太野了……”
话还没说完,镇四海一个猛烈的蹦跶,李金鳌暗暗担忧:被绑成这样还能鲤鱼打挺,真是远不如……
他偷瞄边上的镇山河。
人家若无其事,目不斜视,迎风趴着,脖子上还绑两块夹板,都不失淡定。
鸡与鸡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肥唐则抓紧一切时间,向叶流西讨教招数:“西姐,能不能教我两招啊,我不能瞎比划啊。”
叶流西教他握刀,用掌根凹陷处和虎口贴刀柄脊,最忌讳死命抓紧,那样肌肉会太过紧张:“看见没,五根手指,后两指用力,前三指放松,轻松拿刀。”
“不要腕上使力,要肩膀使力,以肩为轴。老话是一寸长一寸强,你想想看,以腕为轴,一来腕细易折,使着又累,二来刀的攻击半径只有刀身那么长。但以肩为轴,你整个肩膀都接到了刀身上,这样挥洒起来,回转的半径得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