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忽然地静止了,在如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几道白光闪过,亮如白昼,第八道天雷已经无声无息地击下。紫徽微微笑着,竟然站了起来,迎上天雷。玉清已经不忍再看,只见雷正好击中紫徽的前胸,霎时他浑身焦黑,被打得飞出几十丈远,狠狠地撞在前殿的石阶上,嘴角汩汩地流出鲜血,流在了已经被烧焦看不出颜色的紫衣上。
嘴角溢出一声叹息,无数个光点从他的身上浮溢而出,在那儿盘旋了一会儿,渐渐消逝。清风拂过,劫云渐渐地散去了,太阳如血般地挂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上,静静地俯瞰大地,如此的明亮,也如此的无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奔来,然后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君上!”
琅华睁开双目,右手紧握,平视西方,那正是紫徽宫的方向。他的面容依旧那么平静淡然,他的目光依旧那么明澈高远,然而知他如玉清者,却在其中看到了一抹萧索和沉重。
紫徽真君度劫失败,不幸陨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六界,掀起了渲染大波。等到许香琼得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来到萧青妩居住的偏殿。
昨日萧青妩的经脉受损,虽然其经脉已经被琅华打通,但因为法力消耗过剧,她仍然昏迷了一夜,近午时分才醒了过来。把听到的情况告诉琅华后,便服用了流波宫的仙丹玉露丸,又沉沉昏睡过去。夕阳西下,余光斜斜地射入窗棂,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清晰可见。
门上传来轻轻的剥啄声,带着几分犹豫。萧青妩睁开眼睛,道:“请进来吧!”
许香琼走了进来,坐在了榻侧,“青妩,没吵到你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就是赖着不想起。”萧青妩微笑道,一边说着,她一边坐了起来,斜倚在榻上。
许香琼上下打量了下她的面色,果然比之午前红润了许多,点头欣慰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青妩略感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你可知道,紫徽真君度劫失败,已经陨落,就是今天下午的事。”
第7章 炮灰
萧青妩睁大眼睛,久久不能言语,执掌仙界数百年之久的紫徽真君,踏入上清境界的大能,就这样陨落了?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呀。即使她已从凡人修成长生不老的仙人,此时也生起了人生如朝露的感慨。
“仙界已有不少传言,说是紫徽真君这次渡劫失败,是因为他和妖界白容的一段情,偏离了大道。”
霎时,萧青妩已经明白了许香琼的用意。她是在提醒自己吗?眼中掠过一抹黯然,她握住许香琼的手,感激道:“谢谢你,香琼姐。”
许香琼轻轻一叹,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吧!”只希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能够悬崖勒马,不要再如此沉迷于君上,再这样下去就真的不可自拔了。
殿门轻轻地关上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萧青妩略一思索,掀开被子,起身下榻。脚踏在地上,头还是有点晕眩,但是比上次醒来时已经好很多了。
她披上外衣,踏上丝履,沿着回廊向后殿走去。回廊在这里弯成一个弧形,刚好包裹住一个小庭园,各色奇花异草,早已在春风的吹拂下,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吐露着迷人的芬芳。
穿过后殿,便来到后山,月亮已经升到了树梢,月光如水,透过疏疏淡淡的桃花枝,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一缕袅袅的琴音,随着微风,断断续续地传来。这几百年以来,她多次聆听君上弹琴,这是他的琴音无疑,果然,他在这里。
踏着月光,萧青妩再往前行了十余步,便看到了琅华。他随随便便地坐在一棵桃树下,膝前横放着一张琴。锦缎似的墨发如瀑布般地垂落在脑后,那修长白皙,清美异常的十指,正在琴弦上拂动,泠泠的琴音如流水般地泻了出来。
他隽逸优雅的容颜依旧淡然,与平时一样,但也许是错觉,萧青妩却觉得,他的琴音不似以往的空灵悠远,似乎多了一抹怀念、惆怅和萧瑟。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十数步外,静静地聆听他的琴音。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终于嘎然而止,琅华抬头道:“你来了。”
“君上。”似乎被他感染,她的语声里也含着轻愁。
“为何不在寝殿好好休息,跑出来了?”
“君上,香琼姐告诉我了,紫徽真君他……陨落的消息。”
琅华的目光落在了萧青妩的身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却又似乎涌动着无尽的波澜。在月光下,阿妩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憔悴,瘦削的肩膀仿佛弱不胜衣。夜风吹过,带来一片寒意,几片桃花被吹离了枝头,打着旋儿落了下来,有一瓣轻轻落在了她的肩头。
琅华推琴而起,不知怎么,伸手拂去萧青妩肩头的桃花瓣,道:“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青妩点点头,两人就一前一后,沿着小径向后殿行去,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交叠起来,在月光下蜿蜒迤逦着,仿佛在缠绵。
坐落在九重天东隅的流波宫,这几日已不再复往日的清静,五色流光不时在空中闪过,访客络绎不绝,时而夹杂着仙兽仙禽的吼叫嘶鸣,琅华却一概闭门谢客。
玉清真君轻摇折扇,漫步行到后殿的庭院。前殿广场的喧嚣并未传来,这儿依然安静。不出意料地,在这里找到了琅华。只见他白衣广袖,手执剪刀,正在修剪花枝,地上已经落了不少剪下来的残枝败叶。出乎他的意料,萧青妩也侍立在侧。
玉清手中折扇一击掌心,叹道:“真是君门如市,君心如水呀!你就真的谁也不见?”
琅华闲闲地退后一步,悠然打量着那大半人高的海棠花,又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一处残枝应声而落,掉落在他素白的衣襟上,又翻落在地,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污迹。
“无非都是为玉帝说项的说客,见之何益?” 说完他把剪刀随手撂在石桌上,从萧青妩手中接过绢布,擦了擦手。
玉清一屁股坐在了庭院中的石凳上,问道:“云缳帝姬呢?这事只怕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吧!啧啧,真是美人恩重啊!”
“紫徽……的次日,她就回去了。”
玉清呵呵一笑,转头向萧青妩道:“你身体如何了?怎么不多休息几日?你家君上真是不会疼人。”
萧青妩的脸微微一红,眼波在琅华脸上绕了一绕,微微一福,“前日君上用仙力为我疗伤,我已经大好了,多谢真君关心。”
玉清啧啧两声,又转头对琅华道:“我要是你,我也谁都不见。红袖添香,玉人在侧,放着这等清福不享,何苦去操那份闲心?”他忽然右手托腮,皱着眉,有些恶意地揣测道:“玉帝不该是害怕渡劫,不愿进境,又害怕对上魔界,所以找人当炮灰的吧?”
琅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玉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昨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邱济杀妻证道了!”
萧青妩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出声。邱济真人和他的仙侣玉莲仙子,在仙界一向以恩爱著称,不少女仙私下闲谈,都希望自己以后的夫君,像邱济一样,对妻子一心一意,可真没想到……
琅华眼帘低垂,面容沉静如水,看来紫徽一事,对仙界的影响真是难以估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杀妻证道”的一点说明:
其实文文的天庭体系更像《西游记》中的,与其说是大一统,不如说是贵族共和制,对玉帝听调不听宣,强者为尊,所以玉帝必须依靠外力撑腰。而最初的仙界,与其说是人情味,不如说是无情,追求天道,尤其紫徽度劫的失败,更强化了这一点。所以才有了某人的杀妻证道。但这个杀妻只是一笔,后来也只会一笔涉及结局,不会再过多阐述。
第8章 偷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沉默,却是许香琼。“君上,紫徽宫仙官文宇求见。”
琅华和玉清对视一眼,道:“请他到书房。”
在书房等候了一会儿的文宇,一见到联袂而来的琅华和玉清,不禁双膝跪倒,伏地痛哭。他哭了一会,才擦干眼泪,抽噎道:“见过两位真君。”
玉清叹道:“你节哀吧!紫徽的真元并未寂灭,应该是转世到下界了。”
“小仙知道,但仙路渺茫,君上这次即使幸运转世,不知他能否踏上仙途?即使踏上仙途,又能否修成正果?何况,”他话锋一转,“小仙为君上感到委屈。如今仙界都说,君上沉迷于容姬的美色,偏离了大道,难怪过不了雷劫,邱济甚至都杀妻证道了,但小仙总觉得,君上此劫,其中别有隐情。”
他抬头看了两位真君一眼,看到他们在凝神静听,继续道:“容姬是君上去妖界办事时遇到的,君上对她一见倾心,把她带到上界,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最近,才有过两次争吵。”
“你可知道他们争吵的内容?”
文宇摇摇头,“君上设置了隔音结界,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我有一次看到君上摔门而出,面带薄怒,所以如此推测。在君上渡劫的那日早上,容姬又突然离去,行色匆匆,只怕并未告知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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