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震惊地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刚好撞到了树干上的突起处,撞得生疼。眼前浮起了阿妩那清丽的脸和剪水双瞳,心中荡起微微的涟漪,浮动着喜悦的情绪,但是他怎么能动情呢?追求大道一直是自己的平生所愿,何况更曾在师尊羽化前立下过誓言,要堪破玉清境的秘密。
良久,琅华才离开后山,走向寝殿,清冷的月光斜斜洒了下来,在他身后留下孤寂的长影。
琅华打开书案上的一幅卷轴,微微蹙眉。这是一份凡间道士的青词上表,人界请求天庭给与支援的奏章。如今魔界浸入了人界,不仅多次攻击各修仙门派,而且渗入了朝堂之中,妄图挑起各国之间的大战。他微微思索,便拿起象牙管狼毫,在奏章上批奏起来。
萧青妩捧着托盘,走入书房,把茶盏轻轻放在紫檀大书案上,看看白玉砚中的墨快没了,便自自然然地拿起案上的青玉蟾蜍水注,往砚台里加了点水,又持起墨条磨起墨来。琅华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却又继续书写起来。
等萧青妩磨好了这池墨,琅华才淡淡地道:“你退下吧。”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清润,但似乎多了一份冷意。萧青妩有些惊讶,以往她总是在君上书房赖上很久,君上也会随她去。
她答应一声,拿着托盘便朝房门走去,还没走几步,便听到君上的声音,“回来!”
萧青妩马上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君上......”
看着她发光的小脸和明眸中漾起的神采,琅华垂下眼帘,浓密如羽的长睫掩住了他眼中的不舍,有些艰难地说:“以后......也不用你在书房侍候了,如果没有召唤,就不必来了。”
萧青妩脸色变得惨白,前几日君上还和颜悦色地赐给她绿幺,又说想念她泡的茶了,怎么今日便......难道......
她失魂落魄地朝房门走去,快到门口时碰到了云缳和小玉,也忘了行礼,便从两人身边滑了过去。云缳看了琅华一眼,忍下一口气,娇声道:“琅华,你今日一定要尝尝我亲手炖的杏花冰莲羹,人家炖了好久呢。”
“好。”轻轻一个字,如冰玉相击,碎了一地。
听到这个“好”字,云缳惊喜地拿起羹碗,巧笑嫣然地放到了琅华面前,又示威般地瞟了已走到门口的萧青妩一眼。显然,那贱婢也听到了这个“好”字,看她的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于是,云缳的声音变得更加娇媚,“好吃吗?”
萧青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偏殿的,她随手把托盘一扔,便扑到榻上哭了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她很想放开声音痛哭一场,却又怕人察觉,只好手握成拳头,死死地堵住嘴。昨日还好端端的,君上还品鉴了几种仙茶,怎么今日他就厌弃她了?难道是因为云缳帝姬?还是,他终于察觉到她的非分之想了?
云缳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也带走了琅华不辨滋味地吃过几口羹的玉碗。他几次注目手中的书卷,平时让他欣然忘我的书,如今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阿妩怎么样了?他叹了口气,忍不住遥观她,看到她哭得可怜,眼睛也红肿了,心也不禁一下下地抽疼了起来。
过了几日,整个紫徽宫都知道了,青妩玉女失宠的消息,表现为琅华真君再也不要她近身服侍了。据好几个看到萧青妩的仙娥说,她现在整日一副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有仙官见到她在后山对着水潭默默落泪。
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得意的便是云缳,她高兴地对兰姑说:“本来还想对付那贱婢,这下倒用不着了,想必琅华终于认清了她妄想攀龙附凤的真面目。”过了一会儿,又担心地说:“她整日摆出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是给谁看?别是还不死心吧?万一琅华可怜她,又动了恻隐之心,该怎么办?”
这么多人中,可能唯一看破的便是玉清真君。当他找到琅华的时候,琅华正在书房抚琴。玉清也不打扰,随随便便地歪坐在紫檀木椅上,闭目静听。他的琴声,乍听如同以往一样空灵悠远,不挂外物,但仔细分辨,其中却有一丝烦乱。
玉清心中暗暗好笑,等琅华奏完一曲,才闲闲地道:“如今整个仙界都在传,你厌弃青妩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琅华不理他,玉清又道:“就算这丫头对你动情了,又是什么大罪过,仙界妖界中对你动情的女仙女妖还少吗?把小姑娘逼得这么可怜?别忘了,她可是能为你舍命的,这份深情,如果是换了我,早就动心了!如果你真的厌弃她,就把她给我好了。”
琅华冷冷地瞟了他一样,也不说话。
玉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了,不会是,你也对她动情了吧!”
“一派胡言!”
看着琅华眼中闪过的一抹羞恼,和耳根的一丝红晕,玉清不禁以手击扇,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既然喜欢她,为何不接受她?”
琅华没有回答,却站了起来,走到窗棂前,负手而立。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见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亘古如此。
玉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想,大道,真的这么重要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文宇仙官,他走入书房,行礼之后,面上却有些尴尬。看着琅华那张隽秀无双的面容,不禁暗暗吐槽,君上太美了,也不是好事啊。唉,叫他紫徽宫的堂堂首席仙官,来奏报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这叫什么事儿啊?
“何事?”
“禀君上,真君,刚才云缳帝姬的仙婢告诉我,青妩玉女把云缳帝姬推下台阶,帝姬的脚扭了!”
第18章 18 陷害
等到琅华和玉清跟着文宇仙官来到偏殿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云缳坐在椅子上,头发有些散乱,衣裙上似乎还有些羹汤的污迹,眼中也隐约可见泪痕。一位仙娥正殷勤地为她奉上热茶,另一位仙官则对她嘘寒问暖,而小玉则跪坐在一旁,在帮她揉脚。
萧青妩孤零零地跪在殿中,打磨得如镜子般光滑的玉石殿面闪着微光,跪得久了,膝盖硌得生疼,传来隐隐的刺痛。她稍稍挪动了下膝盖,仍低垂着头,身形却挺得笔直,双螺髻上斜插绿幺,交衽里露出一截素白的长颈,淡青色素娟裁成的裙裾如波纹般地散落在身后。
玉清心中冷笑,还不知道具体的缘由,紫徽宫上下便已经给青妩定罪了吗?也是,一个是玉帝的爱女,最近还颇得琅华的青睐;另一个却是已经失宠的流波宫玉女,在仙界也没有什么根基,孰轻孰重,孰对孰错,还用得着问吗?
琅华在正中高座上刚刚落坐,云缳便已经梨花带雨地娇声道:“琅华......”琅华朝她微微颔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玉急忙膝行几步,道:“帝姬像往常一样为君上送羹来,上大殿台阶时刚好碰到青妩玉女下来,经过时她突然推了帝姬一把,帝姬猝不及防,被她推下了台阶,扭了脚,羹也洒了。”
琅华一瞥云缳衣裙上的污迹,又转头道:“阿妩,你怎么说?”
他还肯叫她“阿妩”吗?萧青妩微微抬头,便迎上了琅华的目光,君上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并不见有丝毫恚怒,依然清澈高远,明明很近,却又仿佛很远,心中不禁一酸,“我没有推她。”
玉清插嘴道:“除了小玉,还有没有别人看到萧青妩推了帝姬的?”大殿一阵沉默,只听闻云缳压得极低的饮泣声。
门外突然冲进一个中年妇人,正是兰姑,她冲到云缳身边,跪下放声大哭,“帝姬,帝姬,姑姑看着你从小长大,连陛下和娘娘都从没动过你一指头,没想到你今日却受这般苦楚!”
云缳的眼圈也变得更红了,哭声也大了起来。兰姑哭了一会,又叩头道:“君上,你可要为我家帝姬做主啊!想必是萧玉女失宠之后,对帝姬怀恨在心,所以......”说完又连连叩首。
玉清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何况还要顾及玉帝的面子,更何况琅华......
却听琅华清润的声音,已经回响在偏殿,“既如此,罚萧青妩禁足三日,三日后驱逐出紫徽宫和流波宫。”说完他微微侧首,看了玉清一眼。
云缳的哭声骤然变低,眼中泛起喜意,暗想,虽然琅华也许是出于旧情,没有像自己期望的那样,对那贱婢用刑,狠狠打她一顿,但能把她从紫徽宫和流波宫里驱逐,也是好的,这样她就没有机会再狐媚惑上了,倒也不枉了兰姑的这番筹划,和自己受的这番苦楚。
萧青妩全身发抖,似乎跪也跪不稳了,仿佛要瘫倒在地上。他真的不要她了吗?他竟然厌弃她到了这种地步吗?不仅不要她近身服侍,连远远看到她,都不能容忍了吗?流波宫,那是她生活了三百年的家呀。她努力抬起头,深深凝视着他,那隽逸优雅的侧颜,如在云端,是如此的缥缈难测。
琅华已经站了起来,没有再看她,也无视云缳目中还来不及隐去的一抹得意,便转向后殿。紫檀木屐轻轻踏在玉石的殿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一下一下如同敲击在她的心上。玉清也随之站了起来,他向萧青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便随着琅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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