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挺有志向。”长孙宁霄道,“不过,说到底还是看你师父的喜欢罢了。就好像我和长孙馥霖,她那副模样如何能当大任?可爷爷就是安排她传承衣钵,而我则只能屈居冥界成为冥王。”
芸仪听他语气,颇为悲愤之意,就知道他是壮志难酬;而直呼紫宁公主的名讳,更代表着他姐弟不合。
“其实,你爷爷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同样是他的孙儿,他怎么会偏心公主呢?”
“哼,从小他就对我十分严格,却处处维护长孙馥霖!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区别对待。”
“非也,非也,”芸仪摇摇头,“你还年幼,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你是男子,自然不能宠着惯着,必须历练方才能成就一番事业。而至于成为大祭司……或许,你爷爷知道当大祭司的苦衷,便舍不得让你去趟这浑水。而他既然已经决定牺牲公主,便自然对她愧疚,于是便对她更为照顾了。”
长孙宁霄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年幼。不过,芸仪的一番话说得却还有几番道理。可即使如此,长孙宁霄还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地原谅爷爷和姐姐。他只扭开话题道:“话说,你师父怎么会凰火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凰火是什么,我师父也没告诉我这招叫凰火。”芸仪道,“我也觉得奇怪,若是你们凤凰族的秘术,我师父不应该懂才对。会不会是两种招数,只是长得像而已?”
“不可能。你师父还教过你哪些?就是比较特别的,跟仙界的法术不大一样的,又很厉害的。”
“这个……就算真的教了我不是仙界的法术,我也辨别不出来啊。”芸仪实在为难,“而且我始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孙宁霄却坚持己见:“看来,你们缥缈宫有大问题啊!我要留下来,好好观察一段时日。”
“啊?”芸仪一愣,“这、这不行啊,你是冥王,冥界离不开你的!”
“胡扯,我冥界并非我一人,诸事都安排下去,层层阶级,哪里至于离了我就坏事?”长孙宁霄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怎么这样愚蠢,不由笑道,“反正你有两个选择,其一,我一人留下来慢慢查,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缥缈宫的日常;其二,就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爷爷,让他派神界理正司的人带着兵马来查。你自己选吧!”
理正司?那可是让六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啊!芸仪吓得赶紧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你一个人留下来吧!”
长孙宁霄这才满意了,他四处走了走,觉得芸仪这一块地景致幽静,十分符合他的口味,便道:“我在这儿的这阵子,就住你这里了!”
“这、这不行啊!”芸仪马上否决,“我西房是缥缈宫比较低等的地方了,我师父住在东殿,她已经闭关了;芸梦师姐和芸若姐妹住在南北两殿,而其余百余师妹与我一同住在西房,你要是也住在这里,太碍眼了!”
“那好吧,那我住东殿去。但是,你必须跟着我一块儿住在东殿。”长孙宁霄指着芸仪的额头道。
“这、这也不行啊!”芸仪道,“这件事情还是得先通知芸梦师姐比较好……”
“随便你了,要是你们有谁不同意,哼,你知道下场!”长孙宁霄冷哼一声,忽然灵光一闪,又道,“反正她们都去蜀山了,要三个月才回来。要是你乖乖配合我,等她们回来了,我都已经查清楚了。”
芸仪这样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她便应允长孙宁霄这三月暂且先与他一同住在西房,等三月后众人回来,再做打算。
“既然如此,你便快去给我弄个厢房出来!”长孙宁霄用命令的口气道。
“呃,你就不能像寻常小男孩一样,乖乖叫一声姐姐吗?”芸仪忽然来气。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亲生姐姐直呼名讳,在外头遇到比自己年长的,也这么不客气。
长孙宁霄面容扭曲,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在笑。“姑娘,虽然我看起来比你小,但活得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那是因为你们凤凰族寿命长。但是折合回来,你还是比我小。”芸仪强硬道,“你必须叫我姐姐。”
“如果我不叫呢?”长孙宁霄来趣了,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女子。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个弟弟吗?”芸仪转念一想,道,“如果你按照冥王的身份查探,缥缈宫知情者必定会有所隐瞒。如果你假称是我弟弟,做事情应该会方便许多……不过,你要是能把自己弄得年长一些,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叫你一声哥哥的。或者你要变个老头子,小姑娘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切,我偏喜欢现在这样!”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芸仪嘟囔道。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芸仪。”
“云?是天上的云嘛?”
“……天上的云上面还有草字的头。”
“什么怪字……我偏叫你白云姐姐、云儿姐姐。”长孙宁霄也就小时候叫过长孙馥霖“姐姐”,长大以后再为唤过姐姐,十分别扭。而芸仪听着也别扭。
☆、第一百五十九回:初雪(三)
芸仪正欲回房去给长孙宁霄清空一个屋子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芸仪姑娘——”
芸仪心中一“咯噔”,她没料到此时此刻,会在这里,与他重逢。
长孙宁霄迅速寻找了一个遮蔽处。虽然凤凰族有意在今后的历史中掩盖长孙宁霄的痕迹,但至少是现在,六界中还是有不少权势之人认得他的。
只见乔木丛中走出来一个天青色道服的男子,他擎着一把伞,越靠近,那清秀的眉眼就越分明。如同雪中走过来一个璧人般,照亮了整个世界。芸仪的心中颤颤的,恍惚在这里,只有她与他,只有他们二人,再无他人相扰。
“玉茕道长?”芸仪喜形于色,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过失态。
“是我,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玉茕一眼看出了芸幽设下的屏障,关切地问道。
“我……我做错了事,被师父处罚了。”芸仪撇开头去,脸颊却不自觉红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人难免会犯错,芸仪姑娘切莫介怀。”玉茕缓缓道,“况且,我看这屏障设的功力挺浅,想来,妙善仙子也并没有真的动怒。而姑娘你明知道屏障很容易就可以打开,却还是守着规定困在里头,实在不容易。”
芸仪一阵腹诽:分明就是她打不开好吗?不远处,藏匿着的长孙宁霄则是差点儿笑出声。
“恩……道长,你之前不是说,蜀山掌门派你去办事情么?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我原本便是来仙界办事,本想着顺路来缥缈宫找你。我原是在宫外守着的,守门人却说,缥缈宫众弟子都往蜀山看剑术大赛去了。我原以为你也去了,正要离开,却又听见他自己在嘀咕,说只有芸仪姑娘可怜,被困在了里头去不成……我听到这个,就折返回去,想让守门的放我进来。可他却尽职尽责的很,我只能施法偷偷进来了……”
芸仪受宠若惊:“道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玉茕从怀中掏出一条折叠得十分整齐的锦帕,递到芸仪面前:“姑娘,这是你的锦帕,我是来还给你的。”
隔着屏障,芸仪是碰不到玉茕手中的锦帕的。除非玉茕施法进来,或者芸仪出去,才可以。
芸仪看到锦帕,浑身颤抖。她转过身去,冷冷道:“我之前说不过,若是道长不要这锦帕,丢了便是。”
玉茕见她那番模样,叹息道:“姑娘,你尚未出阁,不知其中厉害。若你赠我锦帕一事被他人知晓,恐怕姑娘名誉受损。”
“你是怕连累到你的清誉吧?”芸仪说着,竟有哽咽之声,“你是否是听到了什么传言?”
三月前,在缥缈宫东殿,芸幽从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芸仪是否与玉茕私相授受,那时,芸仪便十分害怕这样的谣言被玉茕听去。
“并未听到什么传言。只是,这东西……”玉茕犹豫道,“其实,之前逍遥道长所求的红豆琉璃盏上有十分重要的秘密,逍遥道长一心想要最先得知秘密,便派徒儿去取。他老人家心思深,担心若是我太过急躁,反而被人看出端倪,所以便没有告知我红豆琉璃盏的重要性。他老人家万万没想到,我会将琉璃盏转让给姑娘你。”
“所以,他责罚你了?”芸仪心揪痛了一下。
“也没有,因为事先没有告知我,他当然没有理由责罚我,只能自己忧叹罢了。”玉茕道,“如今已成定局,秘密已经被仙界先知晓,我们亦没有他法。姑娘的锦帕本是给我用作抵押物,如今我们已经不要那琉璃盏了,便将锦帕还给姑娘才是。”
原来,在玉茕看来,芸仪给他锦帕是为了证明自己一定会在用完琉璃盏之后将琉璃盏交给道界。
“那锦帕并非抵押物,是我赠予你的……是、是我谢你的!”芸仪一急躁,竟将心中所想说出,不免顿生尴尬,她连忙回身往房内走,并且说道,“你且回去吧!锦帕我是不会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