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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祖诀 (十载如憾)


  仲砂看他架着腿开始抖落卷轴,找了半天,才不负所托地长出了一口气,念道:“八荒殿历代天子被拘其中,不为外人所知,传闻是因为第一任家主太奔放,少年成名,荡平九洲,还与一个魔修女子有了扯不干净的关系。”
  仲砂:“……”
  她几乎可以想象,要是让这位太师叔写一篇关乎法锈的文史,定然如出一辙:“八荒殿第四十九任家主,有乃兄之奔放遗风,天资异禀,血洗封煞,还与一个妖修男子有了道不明白的关系……”
  怀菁还在念那段扯不干净的爱恨情仇,裹脚布似的婆妈,仲砂听了半天,打断:“江访安这三个字到底在哪里?”
  怀菁唔了一声,往下扫了几行:“快了快了,我刚刚不是说天子法世和魔修宛慕世成了一对戏水鸳鸯嘛,自然就要有棒子来打的,这棒子就叫江访安。”
  仲砂默默扶住额头。
  怀菁滔滔不绝:“江访安与宛慕世本是一对师兄妹,但师门排序向来认不得真,江访安小他师妹几岁,向来都是宛慕世对他照顾良多。后来师门变故,宛慕世堕入魔修,这个人修小师兄还是格外依恋她,恋出了界,对横空出世的八荒殿家主极为看不顺眼,可惜他这打鸳鸯的棒槌还没人家小手指粗,连毛都打不掉一根。”
  仲砂心想光阴不愧喻为杀猪刀,戏文里头的白面小生,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个城府深沉不择手段的老鬼修,搅得满城风雨,自己作壁上观。
  思其至,她突然灵光一闪:“宛慕世,她还活着么?”
  怀菁一愣:“死了吧……戏文说到法世踏破三途渡河,鬼修一道诞生。宛夫人得知夫君身陨,遗下未满月的骨肉,投河殉情。”
  “不可能。你把法世突然打破地府的理由念出来,我不信他无缘无故扔下夫人孩子不管,跑去黄泉玩命——法锈还知道把她师父送上天,换一个身后无所顾忌。”
  还真让怀菁找到了理由:“世主大义,阅众生求而不得疾苦,心生感慨,决意翻江倒海,给众鬼一个弥补生前遗憾的机会。”
  仲砂心道,扯他娘的犊子。
  再怎么大义,也不可能头脑热成火油,一点就燃,连媳妇坐完月子的时间都等不了。
  除非……出了大事。
  仲砂揉动眉心,宛慕世殉夫的结局值得质疑,说不定江访安带走半碗迢遥血肉,就是与之相关。但诸事过去上万年,多数灰飞烟灭,留下的寥寥几笔,也只是悲欢离合的殷殷传唱,捧个场逗个乐,跟怀菁笔下乱七八糟的“文史”差不多。
  仲砂攥着那根红手绳,指甲陷入掌心。
  法锈归家之前给她带的话很简单,提到了一个盼安城。原先她意欲直接拜谒三途山主贾沛,现在少不得走一趟盼安城。
  盼安,盼安,这城名字起得没眼色极了。
  怀菁还在絮叨《慕世志异》戏文的尾声,话尾带了点轻浮的勾音,打着拍子似乎要唱起来了:“翠禽篱上翘,俏出一江春风老,郎君道慕恁个世?冤家休得再笑,抛一朵灯花,看君知不知……”
  纷纷扰扰,旧事随风。
  仲砂忽的想起云莱宗主三番两次劝她急流勇退:“不要再掺和八荒殿之事。但凡天子,上不登仙庭,下不抵阴府,成则灭,不成也亡。你跟着倒腾个什么,还真以为能博得一个从龙之功么?”
  她低头垂目,不作声,心底突的有个依稀的祈望。
  愿千万年后,芸芸众生唱的一出戏词,闹出个星火燎原的荡气回肠,莫要灯灭茶凉、人散殊途,空留笔一杆,狂书千行逝者已矣。
  

☆、密谋

  
  身为知分寸早知事的一宗少主,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上头师长是不怎么管的,颇有些“任你东南西北风,我心落肚不动弹”的漠视态度。
  但在仲砂启程前往三途渡河的当头,云莱宗主突然大驾光临,拦了一手:“近段时间阴雨连绵,你腿脚不便,还是休养为上。”
  云莱宗主是什么样的人,仲砂心知肚明,想她在迢遥境成名之后,云莱兴办五次仙宗大会,为的就是让她干柴加火扬名立万,哪里提过半句不良于行,满头满脸都刻着一个“无利不起早”。
  仲砂转着手绳,并不答话,跟随宗主前来的首徒肖尘根悄声上前,撑着轮椅扶手解释道:“少宗主,如今四大仙宗的年轻一辈都是该知道‘天子’的年纪了。你强出他等百倍不要紧,因为修仙途中福祸难料,不少人心怀歹意盼你落马,但若知晓你与天子交情匪浅,恐怕……在这当口,还是韬光养晦,别出去了吧。”
  香炉袅袅,片刻沉寂。
  仲砂忽然一笑:“我不成仙。”
  云莱宗主倏地抬头,双目如电:“你胡说什么?”
  仲砂道:“身为修士,宗主一定听过这样的话:心无杂念,努力飞升就好了,成仙就可以了,再没有忧愁,仙是无所不能的。”
  她说:“我也听过,从小开始听。”
  云莱宗主看着她:“你应该承认,这是对的。”
  仲砂不置可否:“我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修道,要飞升,要成仙——无寿元劫难,无尔虞我诈,无忧虑患难。”
  云莱宗主面色微沉,肖尘根心中七上八下,挣扎地拍了拍轮椅扶手,轻声道:“少宗主!”
  仲砂不为所动:“确实,如果说凡世为虎狼之牢,天庭大约是一个木笼。”
  云莱宗主的眉头皱成了几条深沟:“不得妄议。”
  仲砂续道:“——但是,空有化道法为己用之能,依旧被缚,磨空了一腔烫血畏首畏尾。天道规则不许他们下界,于是这千万年来,便无一仙敢冲破界限!”
  云莱宗主爆喝:“仲砂!”
  仲砂以同样的声量顶住:“仙在我眼中,也不过就是明哲保身。”
  若说这一声斩钉截铁,那必然是削铁如泥般的锋利,云莱宗主急促回气,像是突然得了痨病。肖尘根连忙趁这片刻休战功夫,站出半个身子挡住仲砂,顺带请宗主息怒:“师尊您别气……别气,回去我给您泡冰梨水,少宗主她腿不好……”
  云莱宗主缓过气,当即一把拨开大徒弟,怒视仲砂:“逆徒!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比天子多受了几年锉,就多长了一副饱经风霜的心肝?头戴高帽,就去碰八荒殿的旧事,你也不扪心自问,你碰的起么?”
  仲砂不怯不退:“若为飞蠓,也将扑火,何况阊阖大炽功本就是焚天煎海的火。”
  云莱宗主怒不可遏:“你也知道修的是阊阖大炽功,你就准备带着这万里挑一的功法,折在这个少宗主的位置上吗!”
  仲砂偏头看向劝架未遂的肖尘根,古井不波道:“肖首徒很不错,若不是我横插一脚,定是众望所归的人选,我——”
  “荒谬。”
  肖尘根突然被牵扯,不等宗主发话,自己就连忙接上了一句推诿。
  仲砂的话被打断,沉默了一会,低低道:“何为天命所归?”
  她将手拢入袖中,缓慢道,“宗主,修道本就是一场漫长的对峙,不比凡子命薄,道人与天命作困斗之争,力量悬殊,却从未终结。”
  云莱宗主以手握拳嘶哑地咳嗽,对面传来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我等皆逆流而上,以命博命,微不足道,退无可退。”
  仲砂将手从宽袖中抽出,握着一方小印,雕有浮云,流光溢彩。她双手托起:“宗主厚爱,弟子不敢忘。但我并非立足隔岸观火之地,心之所向,无惧无悔,纵然身死,也得以告慰。”
  那方少主印章就明目张胆的杵在云莱宗主眼前,逼得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甩袍袖,捂嘴靠在了屏风上。肖尘根心惊胆战去搀扶,结果还没近身就被一阵风推开,随后云莱宗主蹒跚着步子,痀偻着背脊跨出了门。
  肖尘根回身,又将仲砂的手掌按下:“少宗主,此事不可儿戏。”
  “我离宗后,还请肖首徒暂代庶务。”仲砂一翻手将少主印章递到了肖尘根手心,见他推脱,终是将话说开,“我与法锈交情甚笃,她那个身份,已经超出年轻一辈争奇斗艳的陈芝麻烂谷子。四仙宗的相互制衡被我打破,我、云莱,必然有一个要顶在前面。”
  肖尘根还没从刚才的争吵中回神:“少……”
  顿了顿,他突然小之又小念出了深埋心中的两个字:“师妹……”
  提起云莱仲砂,仙宗弟子都会叫一声“大师姐”,但从先来后到的顺序来说,她是他的师妹。有着这层关系,他不尴不尬叫了许多年“少宗主”,她也礼尚往来回一句“肖首徒”。
  年少气盛之时,被褫夺了年轻一辈领头人的风光位置,他愤怒嫉妒,面子上端着禅让的大度,却在外界质疑云莱的决定时沾沾自喜。
  这些龌蹉发酸的念想,像是存了多年的陈醋,酿不出酒的醇香,只发臭招蝇。
  最噬咬人心的,不过是她能做到的,他做不到,连“自欺欺人”都无情抛弃了他。
  他曾从燃烧的辇车里扶下了云莱的凤凰,朝见台上是山崩一般的“大师姐”,清风吹过,在他手臂上借力的少女乌发间一抹白皙脖颈,弱不禁风,占了皮相的便宜,无端令人心中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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