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忠,你在哪里,快来!”苏太傅的眼也完全被****,如血一般,“封锁太傅府!不能让今夜发生的事情传出府去!”
忠伯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雷锋塔顶,一个兔起鹘落,便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一掌砍向苏浅若。
被苏太傅用血眸定住的苏浅若回头毛骨悚然地盯了忠伯一眼,身体才软软地倒地,被忠伯扛进兰芷院。
长安城中,一道冲天而起的血光自太傅府升起,刺破了苍穹,将月亮染成了红色。
皇城的露台之上,皇袍加身的男子仰头看天,面无表情的脸上蔓开一色喜意,“快了!”
摊在腰间的双手交错紧握,手掌轻轻抖动。
血光只不过一息时间便消散于天地间,整片苍穹被大朵大朵墨色的云彩覆盖,缓缓地朝着皇城长安之中坠落。
无数身着齐整的黑铁玄甲,头戴红缨盔的羽林卫自各营各府之中涌出来,刹那间,无边无际的黑铁色的潮水,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如百川汇海般涌向长安城的各个城门。
空气中凝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苍凉的号角声将熟睡的人们惊醒。
“长安封禁,只进不出!违者斩立决!”
冰冷而陌生的铁血男音响彻全城,鲜衣怒马,佩着重剑的伟岸男子骑着汗血宝马,走遍了全城,将皇上的命令传了下去。
忠伯掀开兰芷院主居中的卧榻,扛着苏浅若沿着黑暗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下。
长长的通道上没有一盏灯火,忠伯就这般摸黑将苏浅若带到了一方青玉池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让她的头枕着池沿,整个人半躺在地上。
黑暗之中响起金玉碰撞的声,忠伯打开池畔摆着的数十口箱子,将里面的花花草草全部往池水里扔。
平静的水面开始冒着细泡,渐渐沸腾,咕嘟咕嘟的散着热气。
白雾蔓开,笼罩在池子上空。
往苏浅若的嘴中塞了一根特制的布棍,忠伯将苏浅若整个人推进了沸腾的池水之中。
就算是在昏迷之中,苏浅若清雪般的脸上也骤然变得有些扭曲,五官因痛苦变得有些狰狞。
疼。
摧心断肠般,更似有千万根钢针直接扎进了心脏。
身下的水沸腾着,烫红了她的肌肤。
薄薄的眼皮下陡然撑开一条细缝,苏浅若隔着水雾望向远处的那道佝偻的身影。
她想大叫一声,却咬到了舌根处的软布棍。
忠伯,为什么?她死死咬着棍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质问。
汗水一颗一颗滚落,溅在漂浮了药草的水面上,想抬手却发现手臂已经被人自肩胛处错开。
忠伯别开眼,背转身。
正文 第十六章 姻缘树上挂真缘
药水如同滚油般,肌肤上也传来烧灼感。
听着身后传来的沉闷的痛哼声,忠伯抬起手,抹了一把泪。
小姐,撑下去!十七岁才锻骨是很痛苦的,觉醒太迟,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
剧痛令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神智却益发清明。清醒地体会着骨头深处传来的每一丝断裂,然后愈合,就如生生折断再接续,然后再打断重续般,周而复始,没有止境。
药一直在沸腾,药池中的水却慢慢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慢慢少下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整个池中的药水都干涸之后,忠伯将昏迷的苏浅若背了起来。
兰芷院的院门有好几天未曾开过,飞屏和花雨输流值门,不让任何人靠近。
床榻的机关轻轻转动,苏太傅移着轮椅焦急地看过来,忠伯合上机关,轻手轻脚地将苏浅若放置在榻上。
“蛮忠,怎样?”苏太傅伸手抚着她苍白的面容,“她撑过来了还是失败了?”
忠伯红着眼圈,又抹了一把泪,激动地道:“大人,小姐她硬生生撑过来了!大人,我们也得做好准备了。”
苏太傅脸上的痛惜掩盖不住,只有他知道,那种痛是多么难熬!当初,他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没能熬住,中途放弃了!
拿出早就置办好的刀具和玉碗,苏太傅卷起袖子,沿着自己的手腕向上一直切到了胳膊才切出血来。
就算是这样,长达近两尺的伤口之中也并没有流出太多的血水,似乎这个枯瘦的身躯里的血已近干涸。
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滴落了一碗血,苏太傅将玉碗递到忠伯手上,“囡囡觉醒的时机太不对,如今群狼环伺,我大限将至,只怕已经护不住她,唯今之计只能封住她的血脉!蛮忠,刻阵吧!”
忠伯用手指蘸着血在房中画了一个闭脉阵,画完最后一笔时,他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
血线流动,丝丝相扣,将苏浅若笼罩着,血色的茧子之中,她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通知张梳行,即日迎娶!早一日离开长安,囡囡就早一日能得安生。”苏太傅移着轮椅缓缓离开。
忠伯强撑着爬起来对着他的背影跪倒,规规正正地磕了一个响头,满是褶皱的脸上老泪纵横。
血茧中的女子突然睁开眼,一手挥散了束缚着她的法阵,赤着脚走下床。
“谢家人还没找到?”
忠伯哽咽着回头,挣扎了半晌才咬着牙道:“大人只想保住小姐!老奴不敢违命…”
那便是有了谢家人的下落,只是不敢说?
苏浅若缓缓走到忠伯面前,直接跪倒。
“祖父想将我嫁给张梳行,远离长安。可我明知道太虚大换丹可以救他,我怎么可能不去争取?忠伯,我知道你也并不想让祖父死,如果你知道谢家人在哪,就领我去,我求你帮我!”
忠伯吓得不知所措,一把推倒苏浅若,不让她行跪礼,他跪着退了好几步,才开口道:“小姐别折煞老奴,老奴这就告诉您,他在相国寺!”
苏浅若满足地闭上眼,歪着脑袋倒下。
忠伯将苏浅若要去相国寺上香祈愿的话转告给苏太傅,苏太傅略一沉吟便应了下来,并要求多带一些仆从护着车驾,忠伯便下去着手安排。
等忠伯走后,苏太傅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遂又命府中管事带了他的令牌前去找了宋宪,让他派人护送。
宋宪回信称那****正当值,但会派一个得力之人领人前去相国寺接应,让苏小姐安心出行即可。
太傅府的车驾准备停当,便向着相国寺进发。苏浅若坐中间最大的一辆马车上,飞屏和花雨随侍在侧。
大相国寺天下雄,占地五百四十多亩,分为六十四个禅院,殿宇高大无比,壮丽绝伦,一直香火鼎盛。
路上却很冷清。
天气很好,风景如画,苏浅若倚窗看着随车行进而倒退的景致,有一种浮世轻闲的错觉。
到得相国寺,飞屏先行下车,摆上绣凳,花雨才打帘搀着苏浅若缓缓下车,忠伯在头前引路,身后跟着数十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寺门而去。
千年古寺,香火缭绕,早就守候在殿门处的老僧迎上前来,“可是太傅家的苏家小姐?贫僧缘法等候多时矣。”
缘法,相国寺现任方丈。
苏浅若微微颔首,“正是小女,有劳方丈引路!”
忠伯则是朝着护卫挥了挥手,“佛堂重地,刀兵不兴,你等就在此等候,莫要冲撞了佛祖。”
护卫们领命四散开来,守在殿门外。
苏浅若一殿一殿地上了香,飞屏则忙着往功德箱中添上香油钱,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得一处幽暗的偏殿之中。
苏浅若看了看那处殿名,奇怪地道:“忠伯,怎么引我来此殿?”
方丈笑了笑,双手合什抢先答道:“为领小姐来此,老衲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将前来求取好姻缘的善男信女们劝退呢!小姐即来,不若求一求?”
忠伯的神色有些尴尬,这本不是他安排的,大相国寺的方丈不知苏浅若已许人家才会有此安排,这也怪不得他。
可苏浅若听到这姻缘二字,却怔住了,默了片刻才迷茫地道:“姻缘,求也能求来么?”
缘法方丈故作高深地朝着姻缘殿中拜了拜,道:“心诚则灵!”
苏浅若抿着唇,踏进殿中,取了香点燃,用着前所未有的虔诚姿态,对着姻缘殿中的菩萨跪拜。飞屏要走上去顺手要添香油钱,苏浅若扫了她一眼,自己上前往那功德簿之上写了一行字。
“姻缘殿前求姻缘,姻缘树上挂真缘!苏小姐,你若有所求,便将你的祈求写到这条姻缘带上,抛到姻缘树上去。若是抛得越高,又挂得稳,你所求必会实现!”缘法方丈又笑眯眯地递上来一条三尺长红色绦带。
姻缘殿后是一处空旷的空地,空地上长着一棵树,是一棵雌雄同株银杏树。此树枝叶繁茂,两株合抱,根部相连,枝叶相交,相依相抱,互为连理,是为姻缘相思树。
姻缘树上已经挂着万千红绦,微风一吹,绿叶与红绦相互纠缠,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苏浅若握着朱笔的手剧烈的震颤着,花了好大工夫才写好商墨允三个字。
红绦离手,抛向姻缘树。
“啊…”飞屏指着空中突然无火自燃的红绦带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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