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便觉得没趣了。她又拿着刀转回何弥勒那边,将刀横在他的脖颈间,哼了声,道:“算了,你这死肥猪皮厚油多,先拿你来开刀好了。”
手起刀落,就要给何弥勒来个断头。
就在此时,蛇妖腰间忽然猛地遭人一踹,那个位置正是她的蛇身七寸之处,被人这般狠狠踹上一脚,当下腰骨酥软,不由顺着案板边缘缓缓滑了下去,手上的刀眼瞧着要落到何弥勒的手臂上,斜拉里忽又飞出一个蒸笼,咄地将那砍刀打进了案板边的柱子里。
何弥勒扭头一瞧,只见重韫不知何时已解脱了束缚,颤巍巍地从案板上爬下来。他手里捏着一枚铁钉,如一只小狼般扑了过来,将那枚铁钉按进了蛇妖的七寸里。
那蛇妖顿时发出一阵哀嚎,下/身现出一条青黑色的长尾,匍匐在地上,疼得将长尾乱扫。重韫跳到案板上,从边上的柱子里拔/出砍刀,将何弥勒身上的绳子砍断。两人趁着蛇妖尚不能动弹,便提着裤子没命地往楼上跑。
到了厅堂,从柜台后翻出被蛇妖夺走的法器。何弥勒从包袱里摸出一瓶硫磺,就要下去结果了那蛇妖,却被重韫拦住了。
十二岁的少年目光清明,带着难以言说的果决。
“师叔,咱们虽然偷袭了那蛇妖,一时制住了她,但决计不是这蛇妖的对手。现下趁她受伤,咱们应该到附近去搬救兵才是。”
何弥勒挥手道:“小师侄你莫要担心。正是趁她病要她命。要等我们大老远搬了救兵来,这蛇妖跑了怎么办?”
何弥勒不听劝,最后还是拿了硫磺和法器找那蛇妖单挑去了。重韫自然不可能放下他师叔独走,只能跟去。可他们两人谁也不曾料到,那蛇妖修行已近千年,头上已生出一只犄角,已然是个半蛟之身。
一番酣战,到最后,那蛇妖吞了两人的法器,长尾将二人卷住,。在二人几乎被勒死之际,重韫身上忽然爆出一阵华光。
何弥勒被那华光一闪,登时睁不开眼,只觉一阵经咒似的念歌钻进耳朵里,登时整个脑子就迷糊了。等到他清醒过来,便见那蛇妖哆哆嗦嗦地跪在重韫跟前,千磕万叩,要他饶命。
重韫的眸子一只黑如墨,一只亮如灯,狂风绕身,长发飞扬,看上去恍如鬼魅。
他伸出小小的手按住蛇妖顶心,只见那蛇妖顿时好似一只充满了气的皮囊被人扎了个小孔,眨眼间萎瘪得只剩一张蛇皮。
重韫将那蛇精吸成了一张皮后便昏了过去。何弥勒将他带回崂山后,问起重韫收服蛇妖的手段,重韫只答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唯一能记得只有最后被蛇妖缠住那一段。
何弥勒闻言脸色变了变,自此见了重韫避如蛇蝎。
重韫呢,也落下个毛病。自此见了这胖师叔便想起那口吞入腹中,呕不出来也拉不出来的人肉包子。以致现在他见了包子便如临大敌,必定要将那包子“开膛破肚”,才敢放心吃到肚子里。
荨娘坐在葫芦的另一端,默默地听褚云子讲起重韫小时候的事情,听到趣处,便也会心一笑。只是那笑浮在面上,并不真心。
重韫一望过去,荨娘便躲开他的视线,或是望天,或是望着远山。
褚云子见了两人眉眼间的官司,便伸了个懒腰,道:“哎呀呀,居然这么快就到了。你瞧见了没有,你师叔的樵隐斋,就在下头呢。”
小倭瓜和小白俱趴到葫芦边缘,朝下望去,只见莽莽苍苍的青山中坐落着一片屋宅,那宅子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听上去分外热闹。
小倭瓜吞了吞口水,问重韫:“爹爹,胖师叔真的很胖吗?”
重韫想起何弥勒那个大如铜钟的肚子,便道:“何师叔体型确实较之常人确实……庞大了一点。”
“那胖师叔烧菜真的很好吃吗?”
“嗯,很好吃。”
但前提是你得吃得比他快。不然他自己做的菜,最后还是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小倭瓜语出不绝,小白一句话都插不上,不由暗自郁闷起来,心道这个小鬼真是烦人,他一来,主人就成他一个人的了。
褚云子将葫芦降下去,正落进一条穿山而过的溪里。
他们才到宅子前,便有一粉衣白裙的小婢打着灯笼推门而出,朝众人盈盈一拜,道:“主人已知有客远道而来,特遣我来相迎。”
众人跟着那粉衣小婢进了宅门,只见这宅子分为前后两进,前边的宅院成四合之势,除了靠近大门的一侧,其余三面均有厢房。正中是个大院子,铺了细白的鹅软石,中间以黑白两种石子铺了一副太极双鱼图,双鱼中的两个圆点却空出来,种了两株金桂,约莫有三人高,米粒般的桂花开满了枝头,香气悠悠。
院中坐了一群女子,与这提灯的婢女一般装束,或持箫,或捧笙竽,或抱琵琶,吹啦弹唱,好不热闹。
他们顺着左边的抄手游廊进到后院。
后院是个大花园,从外头引水入宅,积成一片小湖,湖面上荷叶田田,荷花盛放。湖中有个小亭,四面垂下青纱幔。
一个大肚便便的道人撩起纱幔,袒着肚子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乐呵呵道:“师兄,多年不见,你怎么想起到我这深山小宅逛来了。”
褚云子叹了口气,道:“我刚刚看了下星象,掐指一算,我的雷劫只怕就在今年了。所以带了两个徒儿过来认认亲,免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何弥勒走过小木桥,错眼一瞧,看见女客,唬得急忙转过身子,将衣衫系好了,才转过来,对荨娘做了一揖,道:“老道士我不知来客中还有女子,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荨娘还了一礼,只道无碍。
何弥勒又看了看重韫,眯眼辨了一阵,竟然白了脸色,颤声道:“师、师兄,这孩子可是当年你救回来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有存稿可以任性地浪啦~~~别拦着我今日双更,别,别——别————
读者菌:这人是不是有病?(斜眼)谁拦着她了?
第53章 解心结化敌为友
何弥勒神色沉重地捧着一个笸箩走过来。
笸箩里放着一把缠着红线的剪子,一卷红纸和熟宣。
他走到庭中,将笸箩放在一张花凳上,双掌一击,满院吹拉弹唱的女子忽然变作一张张纸片,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小倭瓜瞪大双眼惊奇地看着,鼓掌道:“哇,胖师叔好厉害啊。我都没看出来这些姐姐竟然是纸人呢。”
何弥勒气呼呼地:“别叫我胖师叔!”
小倭瓜很是无辜地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重韫微咳一声,摸了摸小倭瓜的头:“弥勒爷。”
小倭瓜脆脆地跟着叫了声“弥勒爷”,何弥勒的脸上才露出点笑意。
他蹲下沉重的身子刮了下小倭瓜的鼻子,道:“我拿了剪纸人的东西过来。你叫大师兄教你玩玩,师叔我和你师父有些话要说。不许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去偷看偷听,知道吗?”
小倭瓜乖乖地点了两下头,满口保证道:“小倭瓜最听话了。”
何弥勒直起身子,盯着重韫的脸瞧了一会,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迈开两条肥壮粗短的腿慢慢地走向后院,顺手施下了结界。
小倭瓜等何弥勒一走,便欢呼一声,将那笸箩捧到怀中,满脸希冀地瞧着重韫。
“爹爹,快教我剪纸人吧。”
重韫挑了一张石墩子坐下,正好就在荨娘对面。他状似无意地瞄了荨娘一眼,只见她将头微微侧着,耳朵靠到小白嘴边,不知与小白在说什么。
小倭蹲在他腿边,连连催促他。重韫拿起剪刀,抽出一张红纸,笑问:“你想剪个什么?”
小倭瓜一双黝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脆声道:“我要剪头小毛驴。”
重韫柔声道:“好。”
当下剪刀飞转,飞快地剪出一只毛驴来。他将剪好的纸片拈起来,迎着月光,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在上头,然后手腕一翻,忽地将纸片抛到空中。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大小如狗的黑毛小驴落在庭中。那小毛驴甩了甩尾巴,一扭头看见小白,便凑到它身边,在它腿边蹭了几下,姿态很是亲昵。
重韫朝那小毛驴招了下手,那小毛驴便哒哒地奔到重韫腿边。小倭瓜抱住小毛驴的脖子蹭了两下,开心道:“爹爹爹爹,我想要一个嫦娥!”
重韫剪刀一顿,问他:“为什么想要一个嫦娥?”
小倭瓜一双眼睛亮晶晶,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三师兄说嫦娥是天上最漂亮的仙子。他床底下还藏着一本嫦娥奔月图,总也不肯给我看。”
重韫莞尔,心道三师弟真是凡心不尽。可说到这个,难道自己不也是吗?荨娘这几日都不曾主动与他说过话,为什么?是因为听说了那件事,害怕最终会被自己连累吗?
小倭瓜摇晃重韫的手臂:“剪嘛剪嘛,爹爹快剪。”
重韫从一堆红纸下方抽出一张熟宣纸,剪出一个圆来。他将这圆抛到空中,只见月光透纸,这圆越张越大,最后变作一轮硕大无比的圆月,近近地浮在庭院上空。
重韫手下飞快,眨眼间便有一张纸人自他袖下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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