姳霄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底下的真颜。她大概是又换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只有十五/六岁,五官平平,脸色青白,姳霄许是为了掩盖脸上的死色,搽了点胭脂,颧骨之处便显出两抹艳色,被她清冷冷的目光一称,原本平凡的容貌竟显出一丝清艳来。
姳霄朝身边的男人微微颌首,道:“夫君,咱们过河吧。”
杨鋆仰首,发出一阵尖啸,他举掌过顶,掌心一吸,月光凝成一条银绳落入他手中,另一端却还跟九重天上的缺月连在一处。他抓住这条银绳,一手抱住姳霄,用力一荡,仿如大鹄展翅,贴着水面滑了过来。
二人落在荨娘身前。荨娘与姳霄对视片刻,忽然心生警惕。
此番相遇,也着实太巧合了些。
“姳霄,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姳霄道:“自然是追随你们而来。”她眼波一转,看向重韫,“这位道长,已在庐州取得了三万殄文的传承?”
她用的虽是疑问的语气,神情却是笃定的。
荨娘登时紧张起来,低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不必紧张。我们此行前来,不过是想借道长之手,看一看夜郎国当年亡国的真相。”
“历代三万殄文的主人都会在殄文中留下一丝神识。夜郎国亡国前,三万殄文的主人正是夜郎神庙的祭司。”
荨娘仍是不敢完全放下戒心,她有些踌躇道:“可是……道长命魂离体,现在也帮不了你啊……”
姳霄僵硬地笑了一下,“所以我们要先帮他。你不是要进弱水探查吗?事不宜迟,还不下去?”
杨鋆会意,将手上那条月光凝成的银绳一分为四,分别绕在各人身上。姳霄嘱咐道:“一旦在弱水之中失去方向,千万勿要慌乱,即刻沿着光绳原路返回。”
四人一同下了弱水。荨娘一进河中,便觉好似有万根冰针刺体,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赶紧将绿绦结成一枚纱罩,将重韫完全包裹在其中。他身上本来就有重伤,千万别伤上加伤才好。
四人按照重韫眼神指示的方向朝弱水深处潜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河床。河床上巨石遍布,四人落到巨石边上,查探了一阵,姳霄忽然朝荨娘招手。荨娘拉着重韫游过去,才发现其中一块巨石被掀起后,竟然露出一个幽深无比的洞口来。
那洞口深处是一片黑暗,靠近河床的地方却散发出微光。
荨娘看见重韫的瞳孔微缩,神色似有波动,便知洞口之后定有玄机。她对姳霄点头示意,拉着重韫率先跳入洞中。
不断地坠落,坠落。
荨娘抱住重韫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间。她其实是有些害怕这样不断坠落的感觉,毕竟三百年前,她就是这么从锁仙台落入凡间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风雪呼号的声音。她睁开双眼,眼之所见只有茫茫落雪。她的怀中空空如也,重韫不见了,姳霄他们也不见了。
她茫然四顾,只见自己正站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中间,四周巨石林立,千山暮雪,有一行不知名的飞鸟沉默地从山峦间飞过。
她跃上一块巨石,放声呼喊:“道长——姳霄!”
她心中漫上莫名的荒凉与恐惧感。
“道长——道长——”
当弱水褪去,河床暴露,这个地方的面貌忽然间就变得熟悉起来。荨娘从巨石上跳下,费力地爬上河岸,她拢着衣襟,漫无方向地朝前走。
她脑中有无数残碎的片段一闪而过,她总觉得,自己以前该是来过这里的,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道长,嘤嘤,道长……”
她一面走,一面抹泪。雪层甚厚,积雪没至膝盖。她艰难地在雪中跋涉,渐渐地四肢僵硬,前进的动作越来越慢。
最后她终于放弃了,就那么僵立在大雪之中,放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可心中忧伤满溢,好像非此无法发泄。
“啊——啊——”
风雪呼号着从她身边卷过。一个幽幽的声音夹在风声中,低低诉道:“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如此耳熟,她分明是听过的。可是,他究竟是谁?
“我借了你半颗心,应承你一个愿望。现今,是兑现的时候了。”
荨娘只觉这声叹息落在耳边,好似早春惊雷。她的心头巨震,只剩下半颗心的胸腔里仿若奔马过境,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
那年九重碧落,天上玉阙,云海奔腾,是谁驾马而奔,踏破瑶池琼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希望你们还记得那对僵尸夫妇……
第93章 当年初见
荨娘今年已经五百岁了。
她在青帝宫中当值,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仙婢,但她仍旧很是满足,毕竟不是所有九品仙婢都能有幸随伺帝君左右。
又是一年瑶池宴。
啸天犬带着一班天犬兄弟守在蟠桃园边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唉,没办法。瑶池宴乃九重天上三百年一度的盛会,来的人多了,浑水摸鱼的人也就多了,少不得总有那么一两个手脚不干净的想摸进蟠桃园里偷摘桃。
瑶池边上。
荨娘跽坐于青帝右手边,心不在焉地为他斟酒,眼睛时不时往长案前的果盘里瞟。一来二去,便引得青帝失笑道:“荨娘,你看什么?”
荨娘偷偷咽了口口水,低着头,羞得脸色酡红。
“没,没看什么呀。”
青帝长长的广袖流泻于案上,他左手手肘撑在案上,虚撑着后脑,半侧着身子看向荨娘。他此时已有半分醉了,那双多情的眼眸里荡漾着朦胧的水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端着那只堆满蟠桃的水晶盘子,凑到荨娘鼻下。
“想要蟠桃的话,自己拿吧。”
荨娘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
青帝笑意如春,“真的。但是你修为太低,一日之内,只许吃一颗蟠桃,多食不益。”
“嗯嗯!”
荨娘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那水晶盘捧过来放在坐席上,解下腰间的宝袋,挑一个丢进去,又挑一个丢进去,还想伸手拿第三个的时候,忽然感觉青帝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似乎有些灼热,她便抬起眼,作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怯怯地问了一句,“这些……都给我吗?”
青帝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醇厚,好似陈年美酒。
“都给你,都是你的。”他抬手揉乱了她额前细小的碎发,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道:“不必为我斟酒了,西王母这好玩的地方不少,你自去玩吧。”
“欸。”荨娘脆脆地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蟠桃全装进宝袋里。
她将宝袋挂回腰间,又朝青帝行了一个大拜之礼,这才乐颠颠地退到瑶池外。
从宝袋里取出一枚蟠桃,用衣袖搓干净上头的细小绒毛,放进嘴中,咬一口,脆生生的一声响,甜美的汁液顺着喉道流进胃里,好似有一团涤荡浊尘的云气扫过周身,荨娘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忽然变得轻飘飘的。
眼饧骨醉。荨娘轻飘飘地走到蟠桃园外,靠在围墙上,心满意足取出帕子擦了擦手,珍而重之地将桃核包进帕子里。她砸了咂嘴,长伸了一个懒腰,忽闻围墙内传来声声犬吠,一条人影跃出墙外。
那人落在他身边,四肢着地,一头长发乱糟糟地遮在脸边。
荨娘吓了一跳,脚尖立起来,脚跟贴着墙根,双手后张,身体好似一只蜘蛛似的反贴在墙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那人转过头,对着她的方向嗅了两下,猛地扑将过来,将荨娘按倒在地上。荨娘张嘴要叫,对方比她更快,手一抬,便将她的一张小嘴捂了个结实。
围墙里头传来呼啦啦的叫骂声:“娘的!这小子比狗还狗,居然跑得比本大人还要快!”
“快追快追,别让他跑了!”
那头乱发里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眸子。
那人盯了荨娘一瞬,忽然将手抄到荨娘臀下,举臂一抬,便将荨娘抛上肩头,如同扛着一袋大米。
荨娘只觉风刀刮面,耳畔一阵呼呼作响,这人扛着她跳进云海中,从马厩里顺了一匹天马,一翻身,直接扛着她跨上马鞍。他拉着辔头,双腿一夹,马儿前蹄高扬,箭一般冲出去。
他将荨娘横放在鞍前,撮唇打了个唿哨,哨声尖利,一直钻进人耳膜里。荨娘耳中嗡然一响,好一阵儿,才恢复听觉。
身后铁蹄声声,好似洪涛泥流。荨娘被颠得头昏目涨,等到对方终于勒马停下,荨娘抬眼一瞧,两人竟然已经闯出了南天门外,来到另一片云海之中。
那人翻身下马,将荨娘拖下来,一言不发,直接伸手便去摘荨娘腰间的宝袋。
荨娘捂着宝袋后退几步,厉声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干嘛要抢我的东西?”
那人“嗬嗬”两声,逼上前来,荨娘弯下腰,蜷得像只虾米,将那只装了蟠桃的宝袋紧紧地藏在腰腹间,那人下手时似乎也斟酌了力道,并不敢真地动手掰扯荨娘的胳膊。只是两人夺抢之间难免有些肢体碰撞,荨娘抢不过他,干脆趴到地上,将宝袋牢牢地覆在身下。
那人从身后罩住她的身子,长臂前伸,钻进她身下,抓住了宝袋一角。
他将宝袋往外扯了一分,荨娘便狠狠地又将宝袋拽回三分。那人的手被带进来,正搁在她胸前。你扯过来,我拉过去,这夺抢之间,荨娘的肚兜带子忽然一松,那肚兜落下,对方的手背正巧擦过她胸前凝脂似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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