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参,枸杞领命去了。
荨娘道:“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道长是凡人,又不是龙,哪怕那具龙骸上神息尚存,它想借外人的神魄化龙,也不该借道长的。”
“当然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一十六根龙骨简肯定被人动过手脚。”褚云子说着,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大变道:“荨小娘子,我有一事要托付于你。”
荨娘也是第一次见褚云子露出这般肃穆的神色,她忍不住正神敛息道,“你说。”
“请你立刻带我这大徒儿前往昆仑山。”
小倭瓜不解道:“为什么要立刻就走?大师兄的伤那么重……”
褚云子叹道:“生魂离体三日不回,身体便会死亡。我刚刚已经以符咒将这期限延长为七日。荨小娘子,七日之内,请你务必要找到那条黑龙。只要距离足够接近,我徒儿的神魄自会主动归体。”
他说着,似乎很是急迫似的,转身从衣柜中捧出道袍,为重韫穿上。
荨娘将重韫半抱在怀里,问道:“你们不走吗?”
褚云子顿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道:“不是我不走,我是不能走。崂山上尚有百千阴魂需要超度,再者……”他却不说了,只将重韫的平日出门在外常带的东西都放进行箧里,一齐托付与荨娘。
荨娘纵使心中惴惴不安,可她更看重的是重韫的生死而非崂山门人的安危,犹豫了片刻,她便召出绿绦,将重韫扶上去,上路了。
一路飞到北清河。此时艳阳高照,一直在云层里飞行,风大日头也大,荨娘担心重韫受不住,便将绿绦降下去,取出褚云子剪好的一辆纸马车往地上一丢,那纸车便化作一顶青油布小车。荨娘将人送进车里,取下水袋,到河边汲水。
几尾成了精的河鱼从水中游过。
“诶,你听说了吗?今早钱塘君带了三万虾兵蟹将一路北上,浩浩荡荡,直奔渤海而去。大家都以为钱塘君要和渤海龙王打起来了,结果钱塘君振臂一呼,那无数虾兵蟹将跳到岸上,却将崂山团团围住了。”
“钱塘君跟崂山有什么仇怨?从未听说过啊。道士们与水族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吗?”
“谁知道呢……不过要我说呀,真要打起来,就是十个崂山道士也不够看的。钱塘君虽然只管着小小一个钱塘,可要真论起修行来,五湖四海中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荨娘举着水袋呆立了良久,才踩着虚浮的步子回到马车中。她给重韫喂了点水,靠着厢壁恍惚了一阵。
要不要回去?
那钱塘君会围攻崂山,必然是知晓当年“杀子”的仇人尚且存于人世。可是回去的话,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褚云子也说过,七日之内,要是仍旧找不到那条黑龙,道长就会死……
外头蝉声阵阵,荨娘心乱如麻。她怔怔地看着重韫苍白的脸,好一会儿,忽然掀帘而出,用力地一甩鞭子。
刹那之间,她已做好了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开船事件】的小剧场
重韫【神色淡淡】:听说你要让我开船?
作者菌【一个哆嗦】:怎、怎么?你不乐意?
重韫:没。
作者菌:那是?
重韫【别过脸】:船……要大点的。
作者菌【虎躯一震】:你要多大的?
重韫【耳尖红透】:……航空母舰那么大的……就行了吧。
就行了吧。
行了吧。
了吧。
吧。
作者菌:……
【作者菌已阵亡】
第91章 南潮北上
小倭瓜非常不乐意打击他师父,可他自忖是个诚实的孩子,有些真相,哪怕残酷,还是得说出来的。
“师父,你哪怕把胡子刮了,看着也不像我爹爹呀。”小倭瓜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爹爹的脸皮哪有这么皱的呀。”
褚云子对着镜子将最后一从胡子刮下,顺手丢进桌上的匣子里。他拈着那柄薄薄的剃胡刀,哀叹一声:“看来老道儿我这辈子注定当不成美髯公了。”
语毕,手势下沉,二指微弓,咚地在小倭瓜头上敲了一下。
“聒噪。”
他转身从桌上取了一张符纸,剪出一张人脸的形状,双手捧着那张符纸往脸上一按,再转身时,便引得小倭瓜一声惊叫。
“师、师父,你的脸怎么变成爹爹的了?”
褚云子在自己这张光洁饱满的脸上捏了一把,挤眼道:“俊吧?”
小倭瓜见他用大师兄的脸作出这么一番猥琐的表情,登时好似吞了一只苍蝇。
“师父,你真的是不要(自己的)脸了。”
褚云子将眼一瞪,作势要抽他,时值何弥勒从前山赶来,推门而入,正对上他家大师侄那张脸,高鼻深目,年轻英俊,可惜那人穿着一双藤鞋,未着袜,右脚大脚趾捅破了鞋头,放荡不羁地露在外头。
这么“不拘小节”,此人定是他师兄无疑。可这脸却是大师侄的。
何弥勒站在门边定了一会,才慢慢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褚云子收了脸上的嬉笑之色,在桌边坐下,道:“你来得正好,收拾收拾,把你这三个师侄都打包到你二师兄洞庭君那儿避避风头吧。”
何弥勒诧异:“为何?要避谁的风头?”
褚云子在袖间掏了一阵,掏出一只海螺,“你听听这潮音,南潮北上,再过两个时辰,这钱塘君便到渤海了。”
何弥勒将海螺放到耳边,果真听到一阵海潮呼啸,隐隐夹杂着无数水族士兵的吆喝声。他将海螺重重地顿到桌上,急道:“重韫的事……钱塘君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在你二师兄寿宴上,他那干女儿与我这大徒儿交手之时,有几个贼眉鼠眼的钱塘水族探头探脑。我原以为孩子长大了,他们也便认不出来了。也许,他们也确实没认出来,而是有人暗中将这条消息泄露给钱塘的水族,为的便是要取我这徒儿的性命。”
“可是,会是谁泄露出去的?这事儿在这世上也就有咱们师兄弟三人知晓哇。”
褚云子摇头叹道:“此时再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有何意义?我原以为那对殄文势在必得之人不会这么快动手,岂料咱们才回崂山,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后更是步步紧逼。这钱塘君此次前来,势必要取我那大徒儿性命,可我那大徒儿此刻命魂离体,根本无法自保……”
何弥勒截断他的话,紧紧地盯住他,一脸愤怒,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他怒道:“所以你扮作重韫的样子,是想做什么?打不过钱塘君,你就要替他去死了?”
小倭瓜听得两位长辈你来我往,听到这一句才稍稍明了了一点来龙去脉。那个“死”字听得他心尖一颤。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师父,愣了愣,才扑到师父怀里,大叫道:“我不许我不许,我不许师父死!”
褚云子将他揪起来放到旁边的凳子上,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下巴摸去。触手是一片光洁的肌肤,他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把留了多年的胡子剃了,心中难免又要为自己的“美髯”哀悼一番。
“你才想死呢。老道儿我活得好好的成日游山玩水多自在啊。我不过是先装成我那大徒儿的样子骗骗外人,帮我那大徒儿争取几天时间,等他命魂归体,咱崂山有三万殄文在手,谁敢惹咱们?”
“来来来,师弟你近前来,且听师兄我给你讲哈……”
于是揽住何弥勒的脖子,两颗脑袋凑在一处,如是这般这般将自家拖延时间的计谋掰碎了揉开了讲与何弥勒听。何弥勒听完后,虽然仍旧不怎么赞同,可也必须承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一个时辰后,何弥勒收拾好行囊,将党参枸杞并小倭瓜带了,踏上了去洞庭湖的路。
路上枸杞纳闷道:“我和哥哥自来便是看家的命,怎么师父今天突发奇想让三师叔您带我们去二师叔那儿历练?”
又回头看小倭瓜,“小倭瓜,师父有对你说什么吗?”
小倭瓜嘟着嘴,不说话。
“小倭瓜,你怎么不出声儿?”
何弥勒心道,他自然是出不了声的。上路之前他怕小倭瓜说漏了嘴,便索性封了他的声音和行动。
枸杞竖起一根指头去戳小倭瓜胖乎乎的脸蛋,戳了两下,忽地发出一声惊叫:“师叔师叔,小倭瓜他真的变成倭瓜啦!”
何弥勒回头一瞧,可不是嘛,葫芦后头那端端正正坐着的,可不正是一只胖倭瓜吗?
没想到这个小倭瓜年纪最小,心眼却不小。将倭瓜变成自己的样子,居然瞒过了何弥勒的眼。
何弥勒一拍大腿,气得直骂娘。可此时到底无法返回了,只好中途叠了一只纸鹤给他师兄带了个口信。他又往葫芦上拍了张灵符,葫芦飞行的速度登时快了一倍不止,吹得枸杞和党参的发冠都歪了。等到三人到了洞庭湖,党参才下葫芦,就忍不住攀着弟弟的肩膀呜哇呜哇地吐了一地。
这个师叔“开葫芦”的技术实在不能再糟了。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以后能不坐他的葫芦,便不坐他的葫芦吧。枸杞怜悯地看着自家哥哥吐得脸都青了,默默地想道。
何弥勒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天半后将这对师侄送到了洞庭湖。他一进龙宫,二话不说,拖起洞庭君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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