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引 (言浅忆深)

嘹亮的鸡鸣从远处传来，白皎皎打了个颤，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天已经微亮，得多感谢这些日子的燥热，所以鹤子谦睡觉时也未将窗户放下，白皎皎在水缸里游了游，却突听房内有衣衫摩擦的声响。
白色的帷帐下，一双修长的腿先于一起伸出床外，脚踩在白色的长靴上。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门外一个人影站的笔直。
“公子，您可起了？”是清川。
“嗯。”声音有些慵懒带着些磨人的沙哑，一双大手捞开了帷帐，听到应答的清川随着嘎吱的开门声走了进来，端着铜盆放到了桌上。
“你去给它弄些吃的吧。”鹤子谦走了出来，浅浅的用帕子洗了个脸，就着桌上的隔夜茶漱了个口。
清川应下后就离开，而鹤子谦却是着一身亵衣走到了院子里，开始了一些白皎皎看不懂的动作，简单却极有气势，不似那女子舞蹈婉约柔美，但一行间落脚无声却有力，呼吸平稳，最后双拳收于腹间，这一套拳法下来，却是大半个时辰，而映着清晨的光旭，鹤子谦额头上的汗珠落了下来。
白皎皎看的目不转睛，心里嘀咕着，他在干啥玩意儿？
而清川正巧端了馒头和一碟儿枣花糕，一碗八宝粥进来搁在桌上。
鹤子谦走了进来，便是让清川取了半个馒头撕到白皎皎的鱼缸里，他则坐在了桌前开始用自己的八宝粥，用到一半时，却听身后的清川传来疑声。
“公子，它不吃馒头，是不是还没饿呢？”
鹤子谦挑眉，它没有还没饿的时候，只有吃不饱的时候。
起身看去，果然，白皎皎背对着清川，整个鱼脸贴在鱼缸壁上，从外沿看就是压成了极度扁平的模样，让人啼笑皆非。
而她整个身子像躲瘟疫似的就是不肯碰着那些在水中沉浮的馒头粒儿，落到二人眼里就是觉得，似经过一夜这条鱼就跟那些馒头有了杀父之仇一样。
白皎皎瞪着眼睛贴在边缘，逼着自己看向窗外，心里不停的催眠着自己：抵制馒头，坚决抵制！
鱼缸里已经被丢了好几块馒头，此刻泡的软了，随着白皎皎轻摆的尾巴，白色的面散在水中，澄清的水因此而变得有些浑浊。
鹤子谦示意清川放下馒头，转过身而让清川伺候自己更衣。
白袍蓝边儿的袍子一着身，就是翩翩才子的模样，而他则悠然的坐回了桌上，正对着白皎皎的鱼缸，优雅的捏起一块红色的枣花糕放进嘴里，口中砸吧出声，动作慢条斯理又是极为享受，白皎皎听着声儿微微侧了侧头，正好看见鹤子谦滚下的喉结和享受的模样。
清川立在了一旁，作为自家公子的小棉袄，焉能不知自家公子的脾性，寻常用膳哪儿有这么花里胡哨。
这一大清早的就逗弄一条鱼，这恶趣味也是没谁了，但也还是配合的咳了一嗓子，开口道：“公子，这枣花糕可行？厨房新来的糕点厨子做的。”
说完清川自己都忍不住扇自己两巴掌，这话说给一条鱼听，它能听得懂吗？
偏偏鹤子谦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回应道：“嗯，比那奶馒头还好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枣香四溢。”说着就要再拿起一块儿。
白皎皎不淡定了！
比馒头还好吃的！什么啊？她没吃过啊？

第十五章 一块枣花糕让鱼没骨气。

虽然白皎皎昨晚才立志要抵制馒头，但她没说抵制别的啊，让她试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饿死吧，昨儿还说她是哪儿送来的来着，不能出事的吧。
扭过头就开始吐着泡泡，鱼缸里咕噜咕噜的活络了起来，小尾巴跟哈巴狗似的摇摆了起来。
鹤子谦！你不能饿死我，我要吃枣花糕！白皎皎咆哮道。
清川一直侧眼观察着这鱼，没想到公子的方法还真有效，这鱼当真能懂人话，怪哉奇哉！
“想吃？”鹤子谦顶住心里奔涌的笑意，他第一次觉得逗弄一条鱼也能这么愉快，面上却是悠然开口，似乎把白皎皎当做人一般来商量的语气。
吃啊！哪儿能不吃！
白皎皎欢腾的摆弄这尾巴，点点水珠绽到了鱼缸外。
“那你就听话一些，让清川给你换个水，我就喂你吃枣花糕。”
白皎皎心里还叫嚣着她是这么容易妥协的鱼吗，区区枣花糕就想让她乖乖听话，简直是做梦，她可是棠湖底下长大渴望自由的鱼。
然而身体已经乖乖停下，一动不动，仍由清川拿起她，将鱼缸里的水换了个干净。
暗骂自己没出息的白皎皎，在鹤子谦将枣花糕掰开扔进水里的时候，更没出息的一游而上将枣花糕含在嘴里，那软绵香甜的味道瞬间感动了白皎皎，让她鱼泪盈眶，好吃！太好吃了！世界上竟然有比馒头还好吃的东西！
娘说的果然对，白皎皎，你一定要加油变成人，只要走了出去，想吃什么好吃的都有！
白皎皎这么告诉自己，鱼身浮出了水面，巴巴的看着鹤子谦。
然而在鹤子谦再丢下两块枣花糕之后，就让清川撤了那一大碟儿的枣花糕，于是在白皎皎心里又狠狠的给鹤子谦记上了那么一大笔。
而鹤子谦一改正色，在清川回来后命清川备了笔墨纸砚，在院子里摆上了一个巨大的桌子，铺上了画纸。
“公子这是要作画了？”清川开口询问。
鹤子谦点头，“阁老下个月月底生辰，江舟求一副百鲤贺岁图，到时候就让我与阁老私下见一面。”
清川回：“那清川这几日就在外候着。”
鹤子谦点头，然后就开始作画，笔下犹如生龙戏凤，一点一滴气势磅礴，一条条锦鲤如同活生生的引入画里，色泽鲜艳却不争艳，交相辉映让人夺目。
这一幅画用了整整三日才完成，这三日鹤子谦闭门不出，开始还会休息下来逗弄逗弄白皎皎，后来白皎皎只看到鹤子谦额上淋汗，午膳也顾不上吃，早上起来喂了她便继续，极为认真的画着这一幅画。
直至最后一笔，寿桃如山，百鲤相衔，终才停下。
应着江舟的要求，左上方空了一块由他自己亲笔填词。
鹤子谦从袖口中摸出一方小印，用力印在了右下方，没有红泥，只是浅白的印子，一摸之下才会知是一条鱼廓。
这才唤了一声清川。
“公子辛苦了。”清川见鹤子谦终于完成，连忙送上了茶水。
白皎皎也想看他到底画成了什么样儿，一直扑腾着，声音稀里哗啦，鹤子谦侧头，看着白皎皎面朝着他似乎跃跃欲试的样子，心头一动，将茶杯放下，吩咐清川抓着一头，而鹤子谦自己则拎着另一头。
横幅巨画放在白皎皎的面前，恢弘大气，福寿涌现，锦鲤象征为吉为锦，饶是白皎皎都忍不住心头一多了，这些鱼宛如跃与画上，活灵活现，是真的假的？

第十六章 白皎皎懂他的画？

恢弘大气的画作出现在了白皎皎的面前，每一条鱼儿都是姿态各异，白鱼仿佛竞相争涌出水面，栩栩如生，看着看着白皎皎却是觉得差点啥。
不怪白皎皎，她是鱼，鹤子谦的画画的确实好，可是鱼怎么能没有水呢！
就这么贴在画上，白皎皎自己都觉得它们干巴巴的。
然后白皎皎内心奋勇，不给鱼水那简直是要干死它们，于是白皎皎一跃而出，身子矫现弧度优美，直直拉过了鹤子谦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看白皎皎跃出水面。
那红白相间的圆润身子，噗通一声又重重的落回缸底，巨大的水花朝着窗外的那幅画喷洒而去。
鹤子谦眼疾手快的要后退一步，可是清川可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的站那里。
水花洒在了画上极近一半，虽然距离的远了些，都是些水花珠子，但那也是湿了。
鹤子谦的脸色瞬时煞变。
“你这鱼怎得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好心给你看，你却…”清川反应慢了半拍，但也是立时回过神，带着责备道。
将画放在了桌上，就要用衣袖将那些水珠浸干，只望来得及补救。
回过头，却见鹤子谦站在了那画前，眼神中阴鹜一片。
“公子，您别气，我这就…”话未说完，衣袖还未至那画卷上，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推离开来，而自家公子端起了那一杯茶，包了一口在嘴里后退一步，在清川还未反应之际就整个喷在了画卷上。
浅淡的水汽喷洒上去，达不到晕染，却像是让这些鱼都活了过来，竞相在寿桃下踊跃，似乎各个都想将寿桃顶出水面。
鹤子谦眼中的阴晴散去，缓缓勾唇一笑，眼中满意更甚，“是了，鱼，怎么能没有水呢。”
却是白皎皎这一阴差阳错之下，却是让鹤子谦的鱼画观升了一筹。
转过身，看着鱼缸内的白皎皎，眼中的意味更深，开口道：“若不是你为鱼身，我还真以为你成了精，既懂我画里缺了什么。”
白皎皎很无辜，他在说什么，他画里缺了啥？她怎么完全听不懂。
“清川，把画收起来。”鹤子谦眼神一眯，门外一阵脚步声逐渐而近，清川立马将那画收了起来，鹤子谦从画缸里里随意抽出了一副铺在桌子上，待画卷展开却是一愣，但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