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觉厢房中凤女这边的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猴没什么区别,做人谨慎认真没错,可是随便别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惊胆战,显然是他太敏感多疑,这样的人看上去最小心万事,实则心如墙头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守不住自己,狂躁失态。
足见长孙凌霄此人根本沉不住气,而不够沉稳的原因则是势弱。从来没有胸有成竹的人,会耐不住性子坐不住凳子,火燎屁股一样上蹿下跳的只有时刻不甘人后,恨不得全世界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跳梁小丑,殊不知博人眼球便是自招恶果的先兆。
“这么说来,太子是认准我与陆太傅之间有龌龊了?”
星眸眯起,长孙凌霄的愚蠢就蠢在这里,明明是可以倒打一耙的地方,只要一口咬住她私会妖袭密谋脱不了干系的陆紫丞,就能将她一起送押三司,哪怕之后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能让睿王府无法从泥水中无法脱身,可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纠缠她的私生活,直接把国仇家恨拖带成了长舌妇口中的八卦绯闻,这就不得不让凤云焕侧目而视。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落井下石的多,自己跳到井里给人做垫脚石的,真是一百万个里面都未必有一个!长孙凌霄就偏偏是这个异数,感慨一句,他能活到今日,真乃大奇葩啊!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装什么无辜!跟本宫走一趟!”说罢上来就要动手,只听凤女冷哼一声,脚下碎云步连踩,躲过太子黑手的同时,凝结灵引成牛毛状冰针,向他面门奔来,长孙凌霄怒斥一声,“妖女!”
电光石火间,冷光在眼前一晃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不知何意,却见凤云焕已经身形急退,闪到靠窗的一边,目露寒光。
长孙凌霄顺势看过去,不知何时,厢房最边上的那扇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男子靠在墙上,含笑看着他二人交手。云沧太子顿时恼恨,他被九曲银梭震伤之后竟然不如她警觉,另一方面这个野男人又是什么人,竟然敢来坏他的好事!他没察觉如果不是这人的突然出现,凤女第三根冰针继续向前,他的左臂就保不住了。
“继续!两位继续,再来!不要停!”男子悠闲开口,凤云焕细细磨牙,他这么说让她怎么动手?这话的味道怎么就听着这么奇怪呢!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本王办事……”
“呵,堂堂云沧太子,口味可是够重的,连自己弟妹都不放过?”男子古怪的笑了一声,他一笑,长孙凌霄顿时嫌弃得直皱眉,这男人实在长得太丑了!
虽然一身衣衫看上去非富即贵,可是他偏偏穿的恶俗至极,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让人觉得舒坦,明明是大年初二的喜庆时节,男子却一身黑袍,黄金滚边,手里不三不四不合时宜拎着一把折扇,腰间斜挎一柄弯刀。看他一眼,都让长孙凌霄觉得是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凤云焕也看着男人,但不同于太子,她对来人十分警惕,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正阴灵脉悉数维持在最警惕的状态下,男人身上传来的灵蕴深沉隐忍,极难被察觉,但是隐隐透出一抹强悍,男人摆弄着折扇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灵巧,应该是在温习着某一种指法。贵气深藏,又非云沧中人,看来定然是三国使者中不高而来的一个!可是,他到底是哪一个?目光再转,定格在他的手腕上。
须臾,凤云焕露出一点点笑容,“岚诏来使提前入京,本朝有失远迎,还让王爷看到皇族家丑,实在失礼至极,请王爷高抬贵手,切莫对外宣扬!”
什么?他是岚诏来人?长孙凌霄脸色一沉,飞快的打量过男子,还是没有看出头绪来。
“睿王妃眼力过人,本王岚诏太史策!”
男子一晃手,刷的一下打开折扇,金边黑底的扇面上五个金粉闪烁的大字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凤云焕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轻笑出声,厢房中紧张的气氛顿时消靡殆尽。
太史策挑眉,被那笑容晃了眼,目光片刻凝滞,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王妃觉得有趣?”
“王爷写这个不就是为了博人一乐吗?”
凤云焕笑着点头,天下第一丑,自命不凡的见过不少,可就是没听说过哪个来抢这头衔的!这位岚诏亲王的易容功夫的确不错,想必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功夫足以让九成的女子自愧弗如,不过他还有一处破绽,被她一眼看穿行藏。
不禁慨叹一句这个世界易容的人还真多,顾泓哲易容,这个太史策也易容。
太史策哗啦一声收了扇子,脸上再无半点笑容,目光如炬直视凤女,“王妃觉得本王在娱人?”
“愚人娱己,有何不可?天下第一争者甚多,就算贵为王爷,想要独一无二也不是易事,四国王爷,没有一百总有八十,便是女子为王者,也非绝无仅有不是吗?单只有这个‘丑’字,王爷敢称第一,绝对无人敢与你争!‘独一无二’,坐得稳极!”
愚弄别人,娱乐自己,这个太史策倒是好算计,一个恶作剧将所有人都骗进了他的坑。
别人笑他貌丑颜值低,殊不知他早将睁眼瞎智商负值的鄙视到地底。
“可惜。”
相见恨晚,太史策不无遗憾,如此玲珑心的女子,为何他今日才遇见?
他虽未立王妃,她却已经嫁为他人妇,偏偏还是那位招惹不起的幽州血主的王妃。
☆、557.第557章 弦月胎记
那位杀星,他是招惹不起。
如若不然,管她是谁的女人,便是四国帝君的枕边人,他也敢动上一动!
长孙凌霄冷哼一声,自以为是的女人,卖弄风情也要看看那是什么人,以太史策在岚诏的恶劣名声,她就不怕引火烧身,头发长见识短,什么娱人?什么独一无二?她以为她牙尖嘴利瞎掰两句,就能骗人好感?她是不知道在岚诏根本没有人敢对着太史策的脸笑,只要被他看到他就会大开杀戒,喜怒无常之名传遍四国,也就只有她这个疯了十年的才没听说过!
“本王听说这里有人动用巫术,特地过来看看,据本王所知云沧是四国中唯一一个拒绝巫蛊的皇朝,何人大胆敢在天子脚下动手?”
太史策话茬一转,伸手从袖中拎出一面小巧玲珑的镜子,手一扬抛向凤云焕。
“这是本朝至宝,太祖当年戴在身上的故物,照得出所有妖物邪灵的真身,也是本朝鉴定巫者方士的法宝。王妃看看,这里谁像,就让他显出真身!”
“哦?听上去像是照妖镜!王爷觉得,我用谁来校验一下它的精准?”
小镜子非金非玉,入手半冷半暖,镜面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景象,但是掌心一动,灵气被一道从镜中溜出的灵引勾动,凤云焕顿时察觉里面有器灵!
星眸一亮,目光向太史策看去,对方回以会意的微笑,她绝对猜不到里面的器灵是哪种灵兽的魂魄。凤云焕体内缓缓流动起一道温热,那道灵引非常熟悉,可以说再熟悉不过!
一道冰寒瞬间爬上背脊,长孙凌霄呼吸一滞,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太史策的目光一瞬转到长孙凌霄脸上,他笑起来,丑陋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太子,想不想试试看?”
“哼!旁门左道!本宫不屑!”长孙凌霄说完大袖一挥,就要离开,身后一道寒芒袭来。
太史策的目光有如实质,狠狠刺入他背心,刺得他遍体生寒,长孙凌霄不由自主的脚步更快,岚诏是巫蛊皇朝,历代皆尊巫术,万一他身上的邪法被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太史策识破,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长孙凌霄这些年来所凭仗的就是云沧对于巫蛊的摒弃,正是因此,整个京中自国师离开后,都无人识得巫蛊,就算发现他的灵蕴异于常人,也只会想到仙山名门的秘传,不会有人想到巫术上去。他直觉在太史策眼前多站一刻,都是危险至极!
可是事不如人愿,他越是想逃离,身后却传来凤云焕清泠的嗓音,“太子殿下,请留步!”
“睿王妃,有何见教?”咬牙切齿的停步,转头却发现凤女正拿着镜面对着他,长孙凌霄先是一惊,随即怒目而视,“睿王妃此举何意?你怀疑本宫是……”
“我只想说,殿下,你的东西掉了。”凤云焕不动声色将他在那一瞬的慌张全都收入眼底,太子果然有鬼,俯身从地上拾起适才交手时,他落在地上没留神的东西。
隔空将那只旧得脱线的小荷包扔向长孙凌霄,对方犹豫片刻,似乎要否认,却最终还是伸手将东西接下,一语皆无,长孙凌霄接过小荷包转身离开。
凤云焕抬手,指尖一抹黑丝,太史策上前,取出一封妖艳至极的火折子,吹了两下,将她黑丝点燃,恶臭顿时弥漫开来。
尸膏。
十里药铺的那场尸巫突袭,幕后主谋就是长孙凌霄。
凤云焕叹息一声,最讽刺无外乎这件事,一心想要坐上皇位的当朝太子,事实上早已在旁门左道上行远不说,竟然还修习了巫术中最邪恶的尸巫。
她真的不懂长孙凌霄在想什么?换做其他三国,这么做的后果最多就是他自己自食恶果,或许他足够幸运的话,完全可以逃过,毕竟没人胆敢给太子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