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她想依靠一辈子的男子,对那些纷纷扰扰视而不见,无论借口听上去有多么的理所当然,逢场作戏也好形势所迫也好,借口终是借口,她也会毫无留恋的离去。
爱恨,从不拖泥带水。
“如此,倒是本王多此一举了。凤小姐,自认可以独霸睿王多久?”
太史策心思一沉,她若当真如此自信长孙凌天对她的心意,那他想要离间他们就不容易。
“王爷确实会错了意,大丈夫三妻四妾理所当然,云焕已至正妃,若在贪心,想要杀一儆百未免太过。独宠两字断不敢想,殿下心系何人,云焕唯有真心祝福。”
敛去心底提起时,一抹突来的酸涩,如果那人还能重还世间,她真心祝福睿王与那人重逢。扪心自问,她究竟能不能抽身而退?答案是,她能。
因为她曾经用尽全力爱过,理解得而复失的剜心之痛,她虽然无法原谅睿王对她做的那些事,却愿意成全他的幸福。
心事繁复,计谋倾颓,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还需要她,她相信那人若重回他身边,她一定会成为他第一个想要解决掉的麻烦,再多付出也比不上心上人这三个字,她既无心争宠,就该明进退识时务。纠缠,只会让两人间的平衡被悉数打破,她可以不管不顾,但是凤侯呢?
长孙哲总有一天会垂垂老矣,而新的铁血战神却迟迟没有出现,她一直让清风等人留意着宝龙关的消息,因此只道那边尚未出现新人能像凤明朗一样延续不败的神话。
因此凤侯还不能老,他还要辅佐新君,如果她离去之后,凤侯也因此告老还乡,那就是拆睿王的台,下场绝对不会太好——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凤侯能够安享晚年!
为了这个心愿,她宁愿自己战死边关,女扮男装为国征战!
这个世上有太多事,她想要争取,续命,亲缘,儿女,可是当这些不能并存时,她必须做出选择,她的选择就是牺牲掉自己。她的命,是爱她的人给的,他们教会她,还有很多东西比性命更加重要,比如责任,比如爱,比如缘分。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别人的保护下,师父,凤侯,龙擎云,甚至睿王,这一次就换她去保护他们——用她的方式,尽人事而待天命就是她唯一能够做的,她会用尽全力!
太史策动作微顿,缓缓抬头,目光转为深邃,他的确会错了意,原来她并非他以为的那样与睿王情深不悔,正好相反,她是因为做好了随时都会被取代的准备,所以毫无留恋。
难道她与睿王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裂痕?
将她脸上那一瞬间飞快闪现的落寞尽收眼底,太史策的心微微发热,只要他们之间不是天衣无缝,他就能有机可乘。何况睿王早有前缘,也不是非她不可,论感情真挚,应该比不过自己,假以时日,他相信他定能取代凤女心中睿王的位置!
“云焕,难道你就没想过追求自己的幸福吗?”太史策淡然开口,似是随意问起,实则他想说的是,她完全不必理会那个心放在别人身上的睿王,她的幸福可以寄托在他身上!他虽然不如睿王坐拥天下富庶数一的幽州,但是也有自己的封地,关键是他对她一心一意!
“唯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天下太平,盛世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假象,她也愿意,因为这样凤侯便不用再上宝龙关率军御敌,没人比她更希望国泰民安,外战也罢内乱也好,武将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棋子。
皇嗣之中,唯有睿王成器,所以她希望睿王能够庇护凤侯,环环相扣,她无法脱身。
幸福,很久之前她也曾短暂拥有过,虽然短暂的她还没能品出其中真正的滋味,但是于她而言已经足够,上苍对她的偏爱已经太多,她不会再多奢求什么。
有些东西,再想要,也不是她能占据,她未迟暮,却已然懂得何为乐天知命。
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后,她终于明白‘事在人为’就像‘勤能补拙’一样,都是骗人的鬼话。天命就是天命,命定的一切永远无法改变,有时候人以为一切已经变化,其实不过是费尽心力多拖延了一段时间绕了远路,却最终还是向着那个早已定下的结局头也不回的飞奔。
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有,那也只能是忘川水一捧,煮了孟婆汤苦涩灼心,将一切抹平。
发生的永远无法悔改,落子无悔的背后是不能悔,不是真的不后悔,所谓的不后悔,也只是无可回头后自欺欺人的自言自语。
“睿王的心上人,名叫紫玄,幽州睿王府里珍藏着一卷用红锦包裹装裱的画轴,上面画的便是此女丹青,据说此女是真正的天人,不入世间。策,此生阅女无数,但没有一人比得上云焕你,我想或许这就是睿王找上你的原因。”
凤云焕面无表情,呼吸顷刻一滞。
紫玄,心底将这个名字默念,一股飘然超脱之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心痛反刺入骨,突如其来如惊涛骇浪,瞬间将她没顶。
☆、560.第560章 夜幕寒鸦
耳边惊雷滚滚而来,雷鸣电闪瞬间裹挟交纵,将某一处密不见光的幽暗处的温柔劈裂。
眼前阵阵昏暗,在听到紫玄的名字时,仿佛一道尘封已久的壁垒被顷刻间涌入的海潮击溃。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只是一个名字,却让她痛不欲生?
心跳一瞬静止,恍然间身体似乎被抛上九霄万里的高空,足不点地无可凭靠,不知要飘向何处,魂魄无归,唯有直觉还在,而直觉告诉她,那卷红锦画轴真的存在,紫玄也并非妄言。她应该感到轻松,可是为什么这一刻心却那么疼?
收回来,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十七年没有他,她还不是过得风起云涌,他……
“……云焕!……云焕!”
她以为的许久,其实只是短短的一瞬,太史策迅速起身扶住她,凤云焕立即从幻象中挣扎脱离,幻象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扶着八仙桌边缘坐下,汗如雨下。
“你怎么样?”太史策十分后悔,怎么说她也跟了睿王那么久,女子最是心软,就算明知有那样一个人霸占了睿王的心头,她也总有三分情谊在,真相来得太快太猛烈,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扛起的。在凤云焕坐下之后,他也没有收手,依旧扶着她的手臂。
“老毛病了,让王爷见笑了。”魂魄不定,她已经经不住任何一点刺激。
经历几次晕厥,她自己知道三魂七魄已是强弩之末,再继续下去,不必等到劫数将至,她就承受不住这样的反复拉锯。动心,最不能动的心,最终还是动了心。
“随本王去岚诏!”两指下脉象断断续续,太史策的心也跟着颠簸震颤,她被何人所伤?不!眼下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机会,他要尽快带她去见白翳散人。
“王爷说笑,黄门的强项并不在此,真要医治,或许到北鲁还有一线生机。”
不隐瞒病情,是想让太史策知难而退,只见过一面就随他去岚诏,就算真有续命的机会,她不会去,不是她不能任性,而是他的处境并不好,她便是离开云沧,也不可能投靠他。
太史策伸手把脉的同时,没有留神她的指尖也贴上了他的手腕,他的情况她一清二楚,天资上乘,灵脉却有未全开的迹象,显然他在幼年时根基扎实,可是随后却又有一段荒芜的年月,之后再捡起重头再来,刻苦勤练。她对太史策的认识,仅仅知道他是曾经远赴东雍为质子的皇嗣,可想而知,那些年他过得不止是不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归朝之后地位也相当尴尬。否则,在这种三天盛会即将开始之前,稍有实力的皇嗣都在暗中准备,哪会在这种时刻远赴异国他乡赴宴?在这样的形势下,他最好不要跟她有太多牵扯,以免自招祸患。
“本王陪你去北鲁!”
太史策想也不想,一口应声。
凤云焕星眸微闪,被他周身乱涌的灵蕴一惊,抬头对视,片刻默默错开,“王爷,自重。”
厢房中酒菜未动,只有两杯茶早已凉透,不知过了多久,凤女紫魅天成早已离开,两名黑衣侍卫沉默着带走陷入沉睡中毫不知情的陆紫丞,太史策一人对桌枯坐,嘴边噙着一抹笑。
“王爷,已经查清楚睿王妃的底细。”
日暮偏西,暗卫匆匆来报,恭恭敬敬的将手上一摞各方搜集来的消息放在八仙桌上。
“嗯?再说一遍。”
太史策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盛怒的表现,让跟随他多年的暗卫顿时察觉事情不对,立即单膝跪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响动,“王爷,凤小姐的身世背景属下已经查清。”
一滴冷汗顺着掌心滑落,暗卫没想到自家主子自从鸦风夫人过世后从不沾女色,为何今夕会在片刻之间心思层起,对凤女起来爱慕之心,但是从主子难得一见的笑脸一再在深思中绽放来看,主子这次是真正动了心,绝非之前的逢场作戏。
“神医堂,嗯,阎王殿?”太史策笑意更深,难怪她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沉稳,倒是他小看了她,“送拜帖,明夜本王亲自去接她出睿王府!”
……
天青阁,顶层。
“邈茑谷,这种东西有是有,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