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平日里哪里容得下观者如此放肆,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抚着下巴上的胡子,微笑不语,纵容大家丢了一阵才喝止。
柳东成委实没得银子。一顿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也问不出个结果。两个主动招供的儿子,本来是要打二十板子的。因为供出主谋有功,打了十板子。
打人的衙役下手非常懂得轻重,柳老头的三十板子下去,如果重了,会出人命。因此只是皮外伤,将他从背到腿。每个部位都打了。
这两个儿子年轻,他们就没那个顾忌了,下手极其之狠,让这两人哭爹喊娘,比那三十板子还要狠得多。
柳言之虽然出了口气,却还是未将银子找回来。虽然早知道结果,还是颇为黯然。
回到南湖小楼,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表示暂时无能为力。只希望柳府被打砸了,那贼没法子过活,忍不住花银票。只要是用了银子,柳家那地方没有秘密,很快就会被其他亲戚知道。
阿三昨晚守夜,又收了一晚上的药材包裹,早去睡觉了。阿五自告奋勇的说道,“柳公子,我和阿三轮流去柳府蹲着,看看有什么蹊跷。”
柳言之见琥珀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旁,甚为后悔,早知道不带琥珀去柳府避风头。
琥珀见他面色难看,一脸歉意,忙开口安慰,“柳公子,银钱乃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大家无事就好。柳家人做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公子且千万不要自责。”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手大脚舒舒服服花银子肯定不成了。
叶满楼走得匆忙,竟然忘记给些银票给阿三阿五。这两人平日里从来不带银子,吃喝都是老叶会账,身上只有些碎银子。
大家将所有的银子拿了出来,柳言之有四十八两,琥珀有二十三两,李德宝分文没有,剩下几个铜板。阿五兜里有琥珀订饭食的钱财,刚从酒楼讨了回来,加上他的私房,一共是一百八十两。至于阿三,估计也没啥银子。
如若是平常人,这么多银子足足可以过上十年了。可是南湖小楼的租金一个月就得花一百五十两。住到其他地方虽然也使得,可是琥珀的身体受不了运城闷湿炎热的天气,万一病了,岂不得不偿失。
李德宝一口气花光了家中给的银子,哪里敢写信去要。就算能要到手,运城离京城几千里,这一来一回的信件,也得花上两个月。
这个罪魁祸首见大家无计可施,出了馊主意。
“柳公子,你随便画几幅画,写点字,拿出去卖吧。我在学里听说了,公子你的字画很值钱,有价无市。”
琥珀赶忙喝止李德宝的胡说八道。
“德宝哥,你且休言。书画乃雅物,柳公子无论是写诗还是作画,都是心之所思,情之所至,不但不能随意送人,更加不可去换取钱财。”
柳言之本来听了李德宝的话,本来有点恼火这货的无知。可是听了琥珀的话,心中感叹。外间那么多人要他亲笔写的诗词与画,却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唯有这个小姑娘懂得。所书所画,都是他的心。
他平日里很是自傲,常叹知己难寻,书画宁可毁了都不叫人得去,将心和情展示在那些无知之人的眼前。哪里料到,这番心思,却是给这个琥珀一句道破。
☆、第九十二章粗茶淡饭
听了琥珀的一番话,柳言之心潮起伏,感动得差点又要写诗。
意中人的妹妹果然是个难能可贵的。他心道,小姑娘时时一个不小心就会提及姐姐的教导,想必方二小姐平日也是这般为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位佳人必然是个天下最雅致之人。
方翡翠如果在此,听到妹子这番说话,得知柳言之的想法,必定一脸黑线。这两人一个大迂腐,一个小迂腐,脑袋都是傻的。
翡翠姑娘设计的服装样式,前世记得的菜肴配方,反正只要是能换钱的,都不遗余力弄银子。假使有人喜欢她的笔墨,她肯定会想办法将价钱炒得高高地卖。务必要数银子数得手抽筋。
她在狄国发了笔国难财,其中的手段很难对人言,总之,三十六计都给用全了。要是给这两人知道细节,柳才子的梦想彻底破灭,小妹子恐怕会产生抵触不少心理。
琥珀虽然觉得清高是件好事情,可是眼前的困难需要解决啊!
她眼巴巴的看着家长柳言之,希望他给拿个主意。
柳言之的银子来源有两处,一是作为柳家嫡子每个月的月钱,二嘛,应邀去些文人聚会,作为撑场面的大人物,吟几首诗,给人评论下文章好坏,拿些出场费。每次大约有一百两到两百两银子。
比较起来,武林人氏的出场费要高得多,至少上千两,名气大的如苦心尼等,上万两都有可能。不过,武林人氏拿了钱,得打斗拼命,文人不过是风雅的闲坐喝酒看美人。
文人聚会。虽然说是现场作诗凑趣,其实很爱比高低。聚会都会有个名头,比如说春天的雨,夏日的荷花,秋天的落叶。下帖子的商家如茶馆酒楼风月阁等地,会发帖子给本城的文人墨客。
大伙儿在家冥思苦想,翻录典籍,折腾些有关的文章诗词对联,背熟了然后去信心十足的参加聚会。
柳才子名满天下,向来是作为特约嘉宾出场。评判大家的作品,诗文好坏都由他钦定。
各大青楼的花魁头牌等必定都会出场。出风头的那几位文人,就可挑选位花魁。为他吟唱诗词。
柳言之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低落,相思太苦,不耐烦去这些所谓的聚会。春天和初夏的几场都没去,这会儿正热。要等到初秋才再有聚会。
他皱着眉头想不出该怎么赚钱。
旁边的李德宝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跑进房间,一炷香之后抱着一堆衣服腰带帽子出来,放到大厅的八仙桌上,顺手将脖子上的黄金大项圈给摘了下来。
“我去当了这些衣服,肯定可以弄点银子。项圈上的玉是祖爷爷给的。不能当,这项圈嘛。。。勉强可以当,到时候再赎回来就是了。不然祖母会哭死。”
李德宝能当的基本全当了去赌钱还债。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运气好。那天柳言之挡住了那些要债的人,不然这些衣物早给人搜罗去当了。
旁边阿五插口说道,我发信给叶家找公子要银子。他如若在,定然会想办法遣人送银子来的。
琥珀觉得都是她的错,没将二姐给的银子收好。叶满楼和柳言之都非亲非故。怎可要人家的银子。使德宝哥的钱倒是无妨,只是衣服当了。他穿啥?
尤其是这大黄金项圈,是万万当不得的。这玩意是他祖父祖母合起来送的,开后门找了大佛寺的主持开过光,乃是保佑李德宝平安的随身之物。
她想了许久,灵机一动。柳公子的文墨不能去卖,她的字却是无所谓。她一直想将方翡翠给她讲的那个猴子的故事写下来,此时真是瞌睡来了需要枕头的时候。
琥珀忙对大伙儿说道,“我有个计较。小时候生病难受,二姐为了让我分心,爱编故事给我听。其中有个和尚取经的故事,我听了十来遍了,最是喜欢。德宝哥,你也晓得一点点的,就是那个猴子的故事。”
李德宝眼睛一亮,“没错没错,二姐姐的故事里,就那个最有趣。我记得故事的名字,叫《西游记》对吗?”
琥珀笑着点点头,顺便将故事的大纲说与柳言之听。
《西游记》乃是明清著名小说,流传极其之光,作者想像力丰富,内容经得起推敲。柳言之单是听了个大概,就已经五体投地的佩服。
他不由得又开始yy起方翡翠来。心想方二小姐果然是天纵奇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给妹妹讲的故事,都如此天马行空,内容奇特。
他只恨老天无眼,竟然叫这样灵秀的女子染上重病。心思一动,文人浪漫情怀涌上心头,觉得她原本应是天上的仙女,只是来凡间走一趟罢了。清清白白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不沾染一丝尘土。
方翡翠的确是外来的,可是并非他想的那样。她前世是个试管培育出来,专门给组织办事的间谍杀手。手上沾染的尘土多了去了。
大家商议了一阵写书的事情,肚子都饿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折腾了一天,大伙儿中午只是随意去附近的小饭馆吃了碗面条,这会儿饭点到了,没有包餐的酒楼送饭,大家饥肠辘辘,互相看了几眼,下馆子吧,找家便宜的。
吃惯好东西的人,换了粗茶淡饭,很是不习惯。不说柳言之和李德宝,阿三阿五两人吃着都皱眉头,只有琥珀一人安之若素。
她去了趟沙漠附近的虎门客栈,又在沙盗的窝子里待过,本来挑食的毛病早没了。如若有好清淡新鲜的好菜肴自然是好,假若没有,吃什么不是吃,饱肚子就成。
柳言之平日里都是去上等酒楼,喝的是上好的酒水。这小馆子茶水涩口,食材下等,青菜中还夹杂着发黄的菜叶子。肉食没有上好的里脊肉只有猪屁股上最便宜的梅头肉。
他心下惭愧,人家一个尚书府娇滴滴的小姐,尚且吃得下这等粗糙的食物,反而他却是食不下咽。